第一十八章 垂老不得安(第2/2页)

惠天成眼见禁军撤走,犹自呆立门前。他手捧着那一盒金子,耳听着周围邻居啧啧称叹,好半天才腾出手狠狠掐了一下大腿,顿时疼得大叫一声,这才被同样颤抖的老门子扶着进了府邸,横生了一场大病,也真是飞来横祸。

不久之后,京兆府传言纷起。说是原本寄住在城里破庙的一群乞丐,不知得罪了何方神圣,一夜之间竟被尽数屠灭,死前似乎还受了无尽拷打酷刑,现场十分凄惨,令人不忍直视。

几百里外,庆州城边,太玄教隐藏许久的山门也被数千名虎狼禁军团团围住,一举剿灭。只是众人攻入之时,发现这太玄教山门之内早已人去屋空,只有些粗使的杂役弟子做些清洁维护,教中上至掌教,下至普通弟子,都已尽数离开,一个不留。

惠天成饱受惊吓的时候,孙向景与惠博文正离了京兆府范围,往均州地界赶去。

他俩都是年轻贪玩的小伙子,这下真是逃离樊笼一般,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一路上各处嬉游赏玩,耽搁了不少时候。特别惠博文自幼被拘在家里读书,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京兆地界,那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看见什么都觉得稀奇新鲜。

孙向景有心尽快返回苏州,奈何带着同伴,只得迁就许多。打内心来说,他也十分享受这种无拘无束的玩耍经历,也是十分喜欢,不过是拿了惠博文作幌子,安慰自己罢了。这一来,孙向景对徐方旭一路的无奈与迁就又有了些感悟。

孙向景这次远行,虽不是头遭出门,却真是第一次当大哥哥的角色,一路上再不如以往那般随心所欲,开始学着考虑平常琐事,安排日程计划,计算银钱支出。这些东西他原是不会的,只是始终三人同行,马夫是个信得过的下人,不好太多干涉两位少爷的行动;惠博文又是万事新鲜高兴,只求玩得开心,更不会操心一路各种。也是情势逼人,孙向景开始硬着头皮规划路线,与马夫商量;又想着银钱始终是惠天成赐予,不好无度挥霍;加上他之前真真吃了没钱的苦头,差点丢了性命,这下更是小心谨慎,精打细算。

这番自己掌钱,孙向景才发现手里的银子竟是这般地经用。两人自离开京兆至今,竟是一两银子也没花完,还一路吃好喝好,买了不少零碎玩意儿。孙向景愈发觉得自己之前挥手十两起步的消费观念是何等奢侈,更加感念师娘师姐挣些钱财不易,偷摸着原是给了自己这么许多。

想到清平夫人,孙向景又想起早年间的一桩笑话。

约莫十余年前,他还是个懵懂不知的小孩儿。那年师姐刚在杭州开起清平坊,第一次回苏州探望师父师娘。那天一早,清平夫人实在嘴馋苏州小吃,说死说活要拉着师娘进城品尝。师娘懒动,师姐竟是急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看得师娘十分不忍,只得与她同去。孙向景少不更事,还在一旁感慨师姐这般亲近师娘,不意陈风崇不知从哪冒出来,说了一嘴道:“她哪里是亲近师娘,分明是要拉着师娘进城付账呢!”

陈风崇祸从口出,清平夫人恼羞成怒,按着他着实痛殴一番,终究还是拉着师娘进城去了。孙向景那会儿还嘲笑师姐小气,想城里的小吃又值得几个铜子。

然而就是这小气抠门的师姐,这些年来每每见了孙向景,都要大把地塞些银子铜钱给他,叫他大胆花费,几十上百两银子,也从来不管他将钱用在何处。想起上次进师姐的房间,那床帏被褥都是有些旧了,师姐也一直舍不得换,将就用着。

想来清平坊再是如何赚钱,平日里养着近百人的开销也少不了;加上清平夫人每每四处打点,三节两寿还慷慨孝敬师傅师娘,不是还要给孙向景大额零花,也是她过得辛苦。陈风崇常说清平夫人平生别无所好,只有爱财,喜欢整人。孙向景原本也是十分赞同,这下终于有了另外的看法。

想到师兄师姐,孙向景一时也是感怀,迫不及待地想回到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