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烽火嫁车(第4/6页)

牟奔腾颜色巨变——怂动宁王造反本是他们东密欲以教治国的一着重棋。待其势成,即可拥立,或可由万车乘发兵讨平。那时,文武两道,左右逢源,朝廷无论如何都是他们的天下了。

可是,高起?——他诚然是那《肝胆录》中人?自己东密的一场好局居然真的坏在了《肝胆录》手里,就这么其势才起就被扼杀之?

牟奔腾脸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肝胆录》中人结盟极其秘密,却是有谁有如此能力控制它,令其发动?丁夕林已死,裴琚重创,月旦主人还在宫里。他心头忽怒气勃勃,想起了三个字,愤然一哼:“裴红棂,我东密居然栽在了你一个女子手里!”

鹰潭华府之中,喜宴正开。外面贺客满门,华老太太与苍九爷俱在高座,他们颔首对视,无声一笑:法相居然铩羽而归,他们料得没错,他们传递的消息果然有用,萧骁终于还是出手了。而后廊下的喜屋之中,新人正自独自坐着。她刚刚已拜过堂,这时独坐于新房之内。

四周终于没人了,一只好美的素手一伸,轻轻把那盖头揭开。

——婚姻,这真的是自己期待好久的一场归宿吗?

红色的盖头轻轻掀起,映着满屋喜庆的装饰,盖头下露出一张素丽的脸,淡淡然的脸,也终于有一点安定感的脸。

那是——嫣落的脸。

——华池,据说她的夫婿就是那个温文尔雅而又精明练达的华家长孙华池。以后的日子,就算不上幸福,也总该是安稳的了吧?她摸了摸身下的床褥,忽想起一些床第之间的事。从今以后,那些事,无论她喜不喜欢,总之,是有个合情合理的名目了吧?

可她这时,像生平头一次睁开了眼,她接着没再多想她那个夫婿,男人,总不过就是男人的。她却在想起另一个人。

那是……苍华。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心对她好过的人,虽然他从来没曾说过什么。他像是……很怕羞,因为他从来不敢看自己的眼。她记得他送自己上轿时的脸,那一张粗犷的不乏男儿汉模样的脸。那脸第一次直面着她,因为,他也知道:如此一别,已成永决了吧?她的手轻轻地在床褥上抚过,像抚在那张脸上,心里头一次,有那么一丝丝的温暖……

尾 声  拜印

鲁狂喑的万柳山庄中,万柳如军,排列如阵。

一根柳丝就是一柄扬起的马鞭,而老而硬的根,像是他那弥老弥辣的情怀。

快要飘落的柳叶是数不清的一把把弯着的刀,直待秋风卷起时,你才能在它的柔媚中看到它的肃杀。后园,石径,干干净净的石径,因为秋,两边有扫过的落叶。

这里是万柳山庄的小校场。鲁狂喑祖上曾是朝中良将,家中也设有小校场。他的家中,还有开国天子圣谕特设的子弟兵。

——裴红棂正自缓步而入。

那些兵士不多,不过百余之数,都是鲁家子弟,这时都刀戟鲜明地阵列于校场之内。

——她足下路的前方,通向一个已筑了好多年的石坛,不高的石坛。

——可她知道那坛子的意义。那是个将军之坛。

如今,她却要把它借用了,借用来做那愈铮毕生心血苦心结就的一坛。

——她耳中想起愈铮的话:“这一册《肝胆录》,事关天下兵权。我凭之与东密相斗的就靠这个。天下兵镇,尽多热血男儿。东密意图以教治国,一旦发动,扰乱天下,其祸必烈。从当年丁老中书起,就已暗结天下军旅热血男儿,他们有的甚或不惜万死,投入东密。到我手中,终于结成得肝胆一录。这是一册秘不为人知的结盟。东密一旦事发,可凭此录阻之。天下七十一路兵镇,入我录中的豪杰也共有百余人。他们虽多位居偏职,但情怀勇烈,心系天下。时危节乃现,板荡识忠良,手中真正操有可与之共生死护天下的兵士。这一录,你可切切慎重了。”

——然后,他喘息了一下,那么深地看着自己:“我虽说可以托付的好像还有两个半人,但到托无可托时,红棂,你会不会愤然而起,为我勇决呢?”

所以,她才能遥遥凭此一录,得程非与陈去病之助,于宁王反机将发未发,还未成势之机,密通江苏参军高起,扶大厦于将倾,挽危亡于顷刻。

而今日,肝胆一录,托无所托。

陈去病与她密谈了已整整三日。他人在军中,德望又不够,所以勉力劝她,当此重责。她曾是那么希望可以把它托付出去的,可惜,托无所托。但哪怕已无人托付,她也不会让愈铮一生的心血就此白费!

天下无肝胆。

——那何妨,我裙钗与登坛?!

这是与陈去病细谈后的决定。她不能托辞,不能放弃。因为,那肝胆一录,也非任一人都可驭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