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西王母(第2/4页)

千利紫石的声音从温柔变为焦急,从焦急变为绝望,她突然仰天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喊,垂地的黑发在风中蓬然摇散,月华冰冷的照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那头及地的乌丝竟寸寸斑白!

这一次,我用全部的鲜血供奉你,为什么,为什么还是得不到你的回答?!

她脸上闪过一片疯狂而凄厉的笑意,双手齐齐插入胸口,似乎要将自己的整个心脏捧出!

血肉筋脉发出分离前的痛苦呻吟,她白发飞扬,仰望夜空,眼中满是哀绝之色,双手却伸入体内,一点点剜掘自己的心脏,那张浴血的容颜也因这剧烈的痛苦而扭曲,看上去如鸠盘魔母,凄凉已极,诡异已极!

众人为这这画面所摄,悄然无声。一时四周寂寂,只有她凄厉的哭喊洞彻重宵。

雪,又变得大了起来,纷扬起满天的落华。

白光微动,丹真不知何时出现在千利紫石身后,一扬手,将她整个人击得飞了出去。

“你佛缘已尽,放手吧。”

千利紫石伏在雪地上,她虚弱到极点的生命竟然燃烧出异样的光华,她猛地支撑起身子,断断续续的笑道:“你,你……”

丹真的脸色宛如雪峰一样冰冷,缓缓道:“转轮圣王已经涅槃,你不要再沾污他的法身。”

千利紫石目光宛如利刃,恶毒的剜在丹真脸上:“都是你,都是你们!为什么,你们不去死,偏偏是他!”

丹真嘴角浮起一个讥诮的笑容:“你说的对,我也会死。”言罢从她身旁走过,再也不看她一眼。那白色的斗篷沙沙作响,洒下一蓬淡青色的雪花,渐渐模糊了千利紫石的眼睛。

丹真缓缓来到昏迷在雪地上的相思身前。

相思方才就置身涟漪的核心,却似乎并没有承受太大的爆裂之力,身上看不到一丝伤痕,只有一抹夭红的血迹,静静绽放在她眉心之间。她侧卧在雪地,胸前微微起伏,仿佛已进入了另一场梦魇。

丹真注视着她,突然一扬手,一道青光猝然而起,从相思眉心处直透而过。这一下变化太为突然,卓杨二人欲要驰援,已然不及。

相思一声痛苦的呻吟,她眉心处隐然有一团血影破体而出,向丹真手上飞去。

丹真将来物握在掌心,眼中透出一丝深深的笑意,突一用力。五道夭红色的液体,从她指间渗出,她阖目抬头,将掌心缓缓印在额头之上。

卓、杨二人望着丹真,脸色渐渐沉重——三只青鸟的血,终于还是被她完全汇聚!

天空中,已渐渐沉寂的梵唱再次鸣响!

宁静而空明的苍穹再次变为浓浓的青色。整个世界,宛如笼罩在一片幽寂的青光之中,摇曳不休。

相思全身都因痛苦而颤抖,但神智却似乎渐渐清晰,她茫然回头,望着周围,突然目光停伫在千利紫石和小晏身上。她的泪水怔怔而下,轻声道:“殿下——”

丹真也不看她,踏着一地鲜血,一步步向卓杨二人走来。她光洁的额头印上了五缕夭桃般的痕迹,衬着她白衣如雪,庄严宝相中,更透出夺目的风华。

正在伏地讼经的藏密大师们似乎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安,齐齐抬起头来,虔诚而畏惧的仰望着踏雪而来的白衣空行母。

她在卓杨二人面前驻足。

“我从你们眼中看到了仇恨。为好友复仇,憎恶我的所为,都是很好的理由,然而——”她淡淡一笑,对卓王孙道:“你的心底,只有杀戮本身。”

卓王孙冷笑不答。

丹真轻叹道:“我本来也想杀了你。然而我方才鲜血加额的瞬间,突然改变了主意。”

她仰望星空,道:“天地运行,众生轮回。其实并没有一开始就注定的命运。而你我这样的人,一次次企图重新选择,一次希望凭一己之力将命运逆转,正是这些选择,最终成了我们的命运。”她的眼中掠过一丝忧伤:“因缘,最后错乱到这个样子,众生面临的魔劫,是我的错,我一开始就种下的错。或许,任何人都不该插手因缘本身。”

卓王孙冷冷道:“你插手与否,都是一样。”

丹真默然片刻,轻叹了一声:“你说的对。”

“既然你我都已经明白,那么——”她轻轻抬起衣袖:“接恒河大手印罢。”

恒河大手印!

传说佛陀在灭渡前留在凡间唯一克制魔王湿婆的法宝。听说这几个字,诸藏地大德们都禁不住全身颤抖。

纷扬的落雪停止了飞舞。那一瞬间,万物的核心似乎都被抽空。

只见她白色的衣袖似乎被微风扬起,她的手在月色中轻轻划开了一道弧圆。这一划毫不着力,仿佛只是轻轻拂去鲜花上沾染的晨露。然而正是这不经意的一拂,这雪山、这寒冰、这落雪、这星、这月、这人,似乎都如同宇宙本身的渣滓,被她轻轻拂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