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万花经雨转春色(第3/4页)

杨逸之脸色微沉,道:“不管如何,今晚之后船入远海,一月不会靠岸,这是唯一的机会。若凶手真在我们三人中,第三支天祭的预告就会落空。”

卓王孙道:“只怕凶手不在我们三人之中。”

杨逸之道:“其他的人,岳阶足以应付。”

卓王孙把目光投向窗外:“既然如此,戌时将至,我们都应该下船了。”

雨夜的广州港显得阴森而狼狈,狭窄潮湿的街道空无一人,街边密密麻麻的的两层民居门窗紧闭。酒楼、店铺的幌子、灯笼早已收起,连备用的气窗户也用粗大的十字木条牢牢封死。放眼望去,整个城市笼罩在浓黑的雨色之中,宛如一个就要沦陷的堡垒,处处透露出濒死的气息。

一声凄厉的更声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只恶狗似乎受了惊动,发狂般的号叫起来。瞬时一犬吠形,百犬吠声,满城都是犬吠。

没有想到广州城的居民竟然养了这么多恶狗。而那些恶狗似乎色厉内荏,凶恶的叫声中隐隐透出些惶恐,到后来居然呜呜咽咽,就像是鬼哭。

风雨之声席卷而来,很快就将这些犬吠淹没了。

相思不由自主的握住了卓王孙的手。

卓王孙抬头看了看死气沉沉的夜空,道:“看来非但是游览风物,就是要求一席避雨之处只怕都不容易。”

杨逸之站在雨中,冷冷道:“不必,请郁夫人到屋檐下避雨,我们就在这里等。”

不远处出突然现了一盏灯笼。

红光在风雨中晃晃悠悠,后边跟着一串脚步声。一人粗声喝道:“什么人?”

透过摇曳的灯光,雨地里站着两个巡夜。

他们手提着灯笼快步走来,两人虽然撑着雨伞,身上的官服却已湿透。前边那个提起灯笼,虚着眼向卓王孙这边张望,后边的那个嘴里骂骂咧咧,不停拉扯着手中的铁索。

相思透过朦胧的雨色,恍惚看见铁锁的那头还铐着一个人。

那人也不理会巡夜的催促,只不紧不慢的跟在两人身后,还不时抬起手打个哈欠。

为首那巡夜见三人没有回答,又提高了声音喝道:“什么人!”

卓王孙答道:“外乡人。”

巡夜道:“有夜行令牌吗?”

卓王孙道:“初到贵地,没有令牌。”

后边那个巡夜眼睛一亮,顿时来了精神,道:“老大,今天运气好,又抓住三个,看来这雨没有白淋。”

前边那个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高声道:“现在倭寇扰事,本省海防告急,所有夜行的人都必带令牌,你们三位没有,就跟我衙门走一趟吧。”

卓王孙微笑道:“到县衙做客,倒是比在大街上淋雨好些。”

那巡夜一面抖着锁链,一面嘿嘿阴笑道:“这位朋友倒是想得开。不错,等到了县衙,我们那帮兄弟必定拿出全副手艺,好好招待三位,尤其——”他嘿嘿一笑,指着相思道:“尤其是这位姑娘。”

杨逸之微一皱眉道:“郁兄,惊扰地方终是不妥。”

那巡夜上下打量着杨逸之,好不容易憋住了笑,回头道:“还真拿出贵客的架子了。老大,你看这两人莫非被雨给淋傻了?”

“的确是淋傻了!”从两人身后传来一声长叹,声音不大,但在狂风暴雨中仍是清晰之极,倒吓了两位巡夜一跳。

循声看去,居然是锁链上拴着的那个半死不活的人。

那两个巡夜一愣,为首那个挥起灯笼向那人脸上照去,骂道:“找死!”

灯光下,只见那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少年,不仅年轻,而且相当英俊,一身白衣已经湿透,却仍能看出质料的华贵来。那人又打了个哈欠,眼中的神光却渐渐明亮起来,似乎看到了什么很感兴趣的东西。

他感兴趣的却不是相思,几乎看也不看她一眼,却注视着卓王孙和杨逸之,缓缓道:“两位看来也是雅人,却偏偏不作雅事,真是可惜,可惜。”

卓王孙微笑道:“雨夜之中,何来雅事?”

少年叹道:“风雨之夜,当然更要歌板红牙,夜光美酒才可以消乏解闷。否则就算对满天暴雨,闻遍地犬吠,也比去什么狗屁县衙看这些俗人嘴脸、听其聒噪要好。”

卓王孙笑道:“如果阁下有一处歌板红牙、夜光美酒的地方,我们当然愿意前去拜会。”

少年眼睛又亮了几分:“那两位不妨立刻就跟我走。”

那两个巡夜看着他,似乎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一个人被别人用链子拴住了脖子,在雨夜里拖着满街走,居然还要请别人去做客,不是疯子又是什么?

后边的那个巡夜突然大笑起来:“去哪里?鬼门关么?”

那少年皱着眉摇头道:“万方衣冠朝脂粉,花间酌酒不独亲。我要带两位公子去的地方,乃是天下第一风流快活的去处,你们这些俗人又哪里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