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剑十二(第2/7页)



  吕归尘瞪大了眼睛:“死了十万人,才登上阳关的城头?”

  “是啊。”

  “代价真大啊,”吕归尘喃喃自语。

  “可是蔷薇公主就要死了啊,那是他一生最好的朋友,蔷薇公主一生的梦想,就是看着他登上太清宫的皇位,”姬野抓了抓头。

  “一生最好的朋友……”吕归尘呆了一下,不禁又犹豫起来。

  一生最好的朋友和十万人,在他的心头的轻重一时模糊不清起来。他望着红锦装饰的舞台,痴痴的出神。

  片刻的休息,先生重新走了出来,却不再说话,整了整长琴,自顾自的弹起一曲古风。古风本是简单萧瑟的调子,路夫子课余也不时的弹奏,不过到了说书的先生手里,却多了一些变化。周围听书的客人忽的也都没音了,连饮食的声音都一概全无,只听着琴声低徊,仿佛一根丝线渐渐拔起,越高越细,最后没入云中。

  先生一按琴弦,天地俱寂。

  “昨日青丝,冢间红骨;

  月色晚来枯,吊唱相和无;

  悲喜总无泪也,是人间白发,剑胆成灰;

  琴木萧萧也,弦尽时秋风悲回,莫问从头;

  英雄总无路,天下千年酒,不解此一愁!”

  那个遥遥的歌声响起时,吕归尘呆住了。他一生都不曾听过这样清澈的声音,也不曾想过有那样千年的烈酒都解不开的愁绪。可是这个声音这么唱着,他就信了。那么寂寞高寒的声音,像是封在海螺中的涛声,过了千年洗去泥封,它依旧寂寞的转着,无始无终。唱歌的是个女声,声音清锐,如同扣着一片精铜的簧片。可扮演的却是高举烈火蔷薇旗的皇帝,他在新冢前唱着这样的吊歌,掀起车帘的女人已经不在了。

  他急切的想要去看唱歌的人,可是整整一面人墙挡住了他,前面一些坐着的客人也站了起来。

  “来,”姬野拍了拍吕归尘的肩膀,“站在我肩上。”

  吕归尘犹豫了一下,好奇心终于战胜了谦让。他扶着姬野的手跳了上去,站在了他的肩上。半蹲下的姬野站了起来,吕归尘忽然升得比周围所有人都高,眼界开阔起来。台上唱歌的就是穿红衣的色角,从身形看去是个高挑的女子。她站在台前边沿,轻盈得像是飞鸟,脸上还是套着金色的面具,面具上是个剑眉飞挑的威武男人。

  歌声稍微停息,后面声角的琴声又跳跃了几下。色角把一张红巾蒙在头顶,不知在里面捣鼓些什么。

  “好!”叫好声一时仿佛潮涌,屋顶都要被掀翻过来似的。有人大把大把的把银毫乃至金铢抛了上去,满台乱滚。吕归尘四顾都是兴奋得发红的脸,他也被这种气氛感染了,大声的跟着叫好。

  色角忽的扯掉红巾,下面的面具已经换成了女人的,白面红颊,眉心弹着梅花痕。所有声音一时又都收了。

  “好啊!好啊!”吕归尘没有料到这个忽然的变化,还在使劲鼓着掌。

  他站得最高,声音最响,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他两只巴掌停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窘迫中,他看见红衣的色角转头向他,面具后面两只灵动的眼睛,伴着一声几乎听不见的低笑。

  下面的姬野拍了拍他的腿,吕归尘急忙扶着他的手跳了下去。姬野的脸色有点难看,他压低了声音凑在吕归尘的耳边:“有麻烦。”

  “什么麻烦?”吕归尘吃了一惊。

  “那个死人脸的家伙。”姬野在人墙里拨开一个缝隙,指着台下的座位。

  吕归尘看了一眼,心里突突的跳。围着一张方桌,坐的是东宫的少年们,为首的是幽隐,阴着脸色扶着一只酒壶,方起召和雷云正柯几个围在两侧。幽隐斜斜的靠在椅子上,左右两边陪着妙龄的女孩,却是轻纱裹臂妖娆的装扮。方起召倒着酒跟幽隐陪着笑脸,似乎今天又是他的东道。幽隐面无表情的,没有看陪饮的女孩,也没有看台上的人,他的眼睛空洞洞的看着前面,谁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我们走吧?”吕归尘有些怕了

  “再看看。”姬野也有点不安的模样。

  台上清丽的歌声再次拔起,这一次吕归尘再也听不懂了,飘忽如风一样,有如在高天上经行。一丝丝的蔓延开来,像一枝种下散开的花叶,而后第一片花瓣被风扯了下来,卷得越来越高,直上云中。没在流水一样的云里,永远的只是漂流。声角的琴声滴水般在后面低低的应和,过去那场春风里面的相逢,十里花红,夜风来时的相送,走了很远回头,人还在隐约月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