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得刀忘刀

瀑布“哗哩”之声扑耳而来,崖下传来仿如银瓶破裂的声响。

一阵风夹着水气吹来,使他精神大振。

遥想当年,寇仲远赴岭南宋家山城,得“天刀”宋缺在磨刀堂内亲身指点,令寇仲的刀法从此突飞猛进。

现在等待自己的是宋缺的后人宋魁,风格截然不同,唯一相同处,就是宋魁亦为用刀的顶尖高手。

龙鹰抱着历史不住重复的古怪感觉,朝鲁妙子故居的方向举步。

宋魁现身眼前,卓立林路尽处,离他足有三丈。

龙鹰生出有点不知他从哪里钻出来的感觉,又或是他一直站在那里,只是他没有发觉。

这位“天刀”宋缺的后人,背负长刀,与星空和林路浑成一体,融入了黑暗中,可是当他被看见时,竟能予龙鹰自己是迟了一步、先机尽丧的可怕感觉。

长刀离鞘,划空而至。

忽然间,宋魁后方的小楼消失了,再没有高崖林路,后方亦没有传来瀑布银瓶乍裂的清响,至乎空气的流动。

即使用尽世上所有的言词,仍没法形容此刀那种与天地同工的微妙厉害处。

龙鹰唯一清楚的,乃此刀六亲不认,有去无回,挡不过便要成为刀下亡魂。

刀锋像一点精芒,循着优美至难以描拟,不温不火的曲线弧度,朝他咽喉的位置弯击而来,其刀意昭然若揭,清楚明白,至乎有种令被攻者因其刀势的美态,目眩神迷下甘于引颈的古怪感受。似若宋魁以刀的语言,向你说出一个动人的故事,哀乐尽在其中。

倏忽间,魔种提升上巅峰的状态,自然而然朝前冲刺,一掌劈出,望划过来的刀锋疾施反击。

虽只是数步的距离,但每步的大小和速度均有少许的变化,有着鬼神莫测之机,生出游移不定的离奇效应,功夫、眼力稍差者,保证看看也要头痛。

天刀变化了,即使以龙鹰的灵应,也有些儿难以掌握,只能勉强有个谱儿,知其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是整体性的,依气机的牵引而行,针对着自己的缓急轻重,作出应对,从后击中他的刹那,仍是不迟不早地将刀势推展至最强大的那一刻。

龙鹰于离刀锋尚余丈半的位置,倏地煞止,他的气场消失了,还就地旋转,忽缓忽快,其神奇和不可能处,比之宋魁这巧夺天地之秘的一刀亦是不遑多让。

天地间,怕只有龙鹰能使出此一奇招。

他当然不是撤掉气场,因如果真的这般做,会立即被对方刀气压个粉碎,而是将道炁蓄收为“轴”,再以魔气为“轮”,魔气无影无形,根本无法以“气”去分类,等于撤走气场,纯以可出入生死之间的魔气应敌却敌,与堪称人世里最离奇的能量融浑为一。

这一招是他以前作梦仍未想过的,是被逼出来,不如此除了授首宋魁刀下外,再没有别法。

如果不是经历过第二次死亡,令道炁随他“火中水发”的转化,亦使不出如此奇招。

正因魔气、道炁均为超越人世的能量,故可逆天地自然之势,说停便停,要止便止。

宋魁的刀势终滞了一滞,始重拾威势,但再非如先前般的完美无瑕。

龙鹰暗松一口气,知避过了死劫。

就在宋魁突如其来出刀的一刻,他被逼落下风,只能被动的反应,纵能挡着此一刀,却属见招拆招,后续招数纯看对方的刀势发展,再不到他作主,等于被宋魁牵着鼻子走,身不由己。

换过对手稍次于宋魁,他还可设法觑隙扳回平手,但在宋魁浑然天成的刀法下,肯定是痴人说梦。故胜败的关键,就看宋魁的刀势成其决堤的洪涛巨浪前,能否堵塞。最佳的方法是疏导,不过在这个绝不在万仞雨之下的刀手之能,其精炼神凝的刀法,除硬拼外其他一切只会是徒劳无功,白白将小命拱手奉上。

龙鹰刚旋至面向刀锋的位置,随旋转右手似不假人力地天然劈出。

刀锋于绝不可能里蓦再变化,于离龙鹰闪电劈下的手刀三寸许处往下一沉,本是有万钧之力的刀法从沉重化为轻灵飘逸,改往上挑,如果龙鹰掌势不变,会被挑断手腕筋,什么魔气、道炁亦护不了。

龙鹰喝了声“好”,掌化为爪,轻飘飘似没有半分重量,五指做出微妙至没法形容的动作,忽来个一指疾弹,命中刀尖。

“叮!”

宋魁全身剧震,无以为继,收刀后撤。

龙鹰则是眼冒金星,两腿发软,差点跌坐地上。

这一刀太厉害了。

“铮!”

宋魁还刀背后鞘内,仰天笑道:“痛快!痛快!过去确是白活了,所遇之辈,找不到三合之将,直至今天方碰上真正高手,龙鹰你令宋某喜出望外,无憾矣!”

龙鹰默运魔功,回复过来,朝他走过去,苦笑道:“幸好没有第二刀。哈!爽透了!宋老哥此刀胜过将整套刀法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