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高考(第4/22页)

但头几道选择题完了以后,难度陡然提高起来。一道道以前从未见过的难题怪题一个个拦在我面前,有出来一堆佶屈聱牙的成语的,有考某个甲骨文到小篆和楷书的演变的,还有拿出一段平平无奇的话,问是哪个诺贝尔奖作家写的,已经明目张胆跳出了考纲的范围,我勉强支撑着一道道答下来,心里却越来越慌,隐隐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到了文言文阅读部分,我彻底傻了眼:

盘庚迁于殷,民不适有居,率吁众慼出,矢言曰:“我王来,即爰宅于兹,重我民,无尽刘。不能胥匡以生,卜稽,曰其如台?先王有服,恪谨天命,兹犹不常宁;不常厥邑,于今五邦。今不承于古,罔知天之断命,矧曰其克从先王之烈?若颠木之有由蘖,天其永我命于兹新邑,绍复先王之大业,厎绥四方。”

说是出自《尚书·盘庚》,大部分字倒还认识,可愣是不知道什么意思。偏偏下面的阅读题还占了十好几分。我胡乱猜测,勉强答了两道,再也做不下去,干脆直接翻到最后看作文。作文题是画了一扇门,门上挂了一把雨伞,下面蹲了条狗,让我根据这张莫名其妙的图写一篇记叙文或议论文。我看得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上冷汗涔涔,努力让自己想着思路,但心里却有一个声音诅咒一般地响起:完了,这回完了!

我毕竟变聪明了一点儿,很快明白,这张试卷是为了对付日渐泛滥的苯苷特林而专门出的,因为往届有太多的“临时高材生”可以拿到接近满分的高分,导致试题没有区分度。近年考试难度确实也在加大,但我却万万没有想到,今年的考题竟然可以把难度拔高到这种程度!这么说来,即使吃了苯苷特林,或许也只有及格的分了。

我不自觉地向左右边望去,两个家伙在那里奋笔如飞,已经开始写作文了,我看来是天堑的题目,对他们来说却好像是康庄大道。其中一个是我们班的公子哥儿,以前考试经常不及格,现在却嘴角带着得意的微笑,下笔刷刷如有神。

他一定吃了苯苷特林II,我想,一定远超过我。明知道这个猜想现在只能徒增烦恼,却不自禁地一再去想:完了,他们都用了II型的药物,只有我吃的是旧的I型,他们答题都易如反掌,只有我根本想不出来,这回死定了……

怎么办?怎么办?!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能再耽搁了,我硬着头皮写下了作文,却不知道自己在写些什么,一支笔似乎在纸上做着布朗运动,画出一堆毫无意义的、甚至称不上是汉字的线条和符号……

不知过了多久,终考的铃声响起,监考老师威严地说:“全都放下笔!”我的笔无力地掉在地下,身子瘫软在椅子上,只觉得手脚冰凉。

我不知怎么走出的考场,脑子里一直嗡嗡作响。耳中隐约听到其他人的高谈阔论:“哎,那作文你怎么写的?我觉得蛮难的,只写了一篇小小说,差点来不及写完。那个人是杀人犯,杀完人之后弃尸荒野,借雨水冲去所有痕迹,但没想到被害人的狗一直悄悄跟着他,守在他门口,结果警察顺着狗在泥地里的脚印找来……”

“真有你的!我可想不出什么好故事,最后写了篇议论文:‘我想到的是人性,特别是中国人的人性……’”

“还是你立意深刻……”

两人说笑着走远了。我只感到如堕冰窟。虽说他们写的未必好,但我写的甚至不可能拿到及格分,因为我卷子上不仅涂改得乱七八糟,而且根本没有写完,为了赶时间,最后几行字潦草到估计草圣张旭都认不出来,被扣掉一半分是起码的,更不用说文言文阅读那块基本是空白。

当然别人也有考得不好的。抱怨的,哭诉的,和我一样垂头丧气的,但那些人也不能让我感到多少安慰。无论怎么说,我还是处于最下游,和这些失败者并列。

这是我根本没有想到的结局,自从服了苯苷特林,我以为自己能够稳操胜券,却想不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自己竟会输得这么惨……

我心里乱七八糟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连有人在背后喊我都没意识到。

“林勇,林勇!”一只小手拍到了我肩膀上。

我回头一看,是叶馨,她刚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娇嗔着说:“我一直叫你呢,怎么不回头?不是说好在花坛见的么?”

我动了几下嘴唇,说不出话,就听叶馨继续兴高采烈地说:“是不是考好了就什么都忘了?这次考试真够难的,是不是?不过不这样,那些平时基础差的人也涮不下去,还真以为光靠一枚药丸就可以包打天下了呀?不过有几道题确实很难,比如那个文言文阅读,我可能翻错了几个地方——你怎么了?”她终于发现我的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