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这个只管杀不管埋的世界(一)(第2/3页)

捷克、匈牙利和奥地利在这个“无夏之年”的食物配给水平,甚至比德国还要更加悲剧,只有每人每天九百五十卡路里,仅仅维持在勉强饿不死的程度。而且,能够供给市民的食物几乎除了土豆就是土豆,肉类和油脂基本没有不说,连蔬菜也因为气候异常而大面积绝收,那些把花园开辟成菜圃的市民纷纷为之落泪。许多奥地利人和捷克人患上了夜盲症和伛偻症,还有一些人在街上走着走着就一头栽倒,再也爬不起来。

而荷兰和比利时由于人口稠密,粮食供应压力太大,偏偏又被战火破坏得更加严重,人均每日食物配给只有极度可怜的五百卡路里——每天若是只吃这么少的食物,已经无法维持人体的基本生存所需,更别提是在零下几十度的寒冬里了。如果不能从黑市获得额外的食品,普通的荷兰人和比利时人在这一年里根本就活不下去。然而,当地黑市上的东西实在是贵得惊人,咸鱼比官价高五十倍,土豆比官价高七十倍,面包比官价高两百倍。偏偏由于港口、航运、贸易均已停摆,当地失业率超过百分之六十,绝大多数失业者都已经身无分文,根本买不起如此昂贵的黑市食品……结果,仅仅是在鹿特丹一座城市,就有六万五千人在“无夏之年”内被冻饿而死,还有超过三千人因为偷窃和哄抢食品被吊死,剩下的活人也基本个个都患上了浮肿病。

除了食物之外,在这些国家的各个主要城市里,其它的日用品供应也十分匮乏——因为没有肥皂,家庭主妇只能用碱液充当洗涤剂。少数在世界大战之中幸存下来的汽车,也因为没有汽油而基本上只能闲置。在零下四十摄氏度的恐怖寒冬里,煤炭供应却因为铁路中断而停止了,城市集中取暖系统更是一直要到五年后才初步恢复,于是很多老人在夜晚被冻死在了自己的床上,还有一些倒霉蛋在拾捡枯枝的途中冻成了冰棍。在树木都被砍走当柴烧的公园里,到处挂着醒目的标语:“禁止自杀”。因为遍地都是没有办法活下去的人。

至于法国、西班牙、瑞士、葡萄牙和意大利,由于战争在这些国家结束得最迟,根本还没来得及进行战后重建,也没有来得及建立国家战略物资储备,就被卷入“无夏之年”的低温灾荒,干脆连配给制度都建立不起来,政府发行的钞票从一开始就等同于废纸,经济运转基本处于失控状态。苏联援助的一点儿食物和燃料,必须优先保障军队,民间就只能任凭百姓自生自灭,甚至连地方政府的领导干部都经常有饿死冻死的。

更可怕的是,当饥饿压倒一切之时,人类社会所有的人伦廉耻全都被只为肚子而活的饥民抛之脑后。他们把饥饿的眼睛盯上了自己的同类,开始自相残杀!各种骇人听闻的吃人消息开始充斥报纸版面,例如在某条街上发现被割走大腿肉的弃尸,从某处修道院里传来修女烹煮弃婴的传闻,在黑市买高价食品的市民从腊肠中发现类似儿童手指的物体……当这些惨不忍睹、悖逆人伦的残酷血案,逐渐演变为生活常态时,越来越多的人们开始精神崩溃,各种集体自杀事件层出不穷,还有官员因为看了太多的食人惨剧现场而发疯。

总而言之,在这个愁云惨淡的“无夏之年”里,整个德国根据不完全统计,至少冻死饿死了两百万人。还有一千万德国人为了弄口吃的,被迫含着眼泪告别故土,移民西伯利亚去给俄国人开拓边荒。法国的工业完全停摆,农业和畜牧业减产四分之三,大约四百八十万法国人在这一年死于核爆、辐射病、饥饿、严寒和营养不良。西班牙饿死病死了两百万人,意大利饿死了一百五十万人。原本就粮食不能自给自足的瑞士挨了一堆核弹,整个国家陷入无政府状态,根据当地记者报道,“蜂群一般的乞丐”堵塞了阿尔卑斯山脉的各条道路,向过路行人哀求一块面包,或者用任何能够找到的猎枪、农具、棍棒和刀子去打家劫舍。

幸好,这个时候埃及的人口还没有出现爆炸式膨胀,在战争中挨的核弹也比较少,肥沃富饶的尼罗河流域还能像古罗马时代一样,成为整个地中海世界的面包篮子,向环地中海各国出口数量可观的富余谷物——依靠着从埃及和叙利亚搜刮来的粮食,还有苏联人提供的少量救济粮,南欧各国总算是勉强熬过了这一年,虽然遍地都是饥民和饿殍,随处可见有人饿死荒野、无人殓尸,但至少政府还在维持着最起码的秩序。

然而,在高密度地挨了一大堆原子弹,随后被美国和苏联同时抛弃,从前一年就已经陷入黑暗时代的大不列颠岛之上,就连这样的悲剧生活都已经纯属奢望——在核爆之中残存下来的英国人,在经历了无休止的混乱和攻杀,又熬过了一个惨淡的冬天。好不容易盼到了春暖花开,扛起锄头在地里播下了种子,接下来迎来的却是气候异变,庄稼几乎颗粒无收。而到了此时,家家户户的粮食储备皆已告罄,再也熬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