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八方风雨会琼崖(四)(第3/4页)

老人气恼地在那年轻人的头上敲了一记,“……来这儿之前已经是千叮咛万嘱咐,说临高这地方规矩森严,叫他千万不要随地小便。但我才一个不留神,他就在街边上脱了裤子随处一拉。于是澳洲做公的差役立刻就冲上来一通暴打……还好他们没问咱们查户口纸,否则咱俩眼下就是在筛沙子做苦工的命了……”

“……没法子,澳洲髡贼的关防实在森严……”中年人叹了口气,“……先跟我去找个住处吧……”

……

与此同时,就在距离火场一条街外某处酒楼的二楼雅座里,身穿一件西装的“真·澳洲人”谈判代表李维同志,也手持一只白瓷小酒盅,一边欣赏着正在烈焰腾飞之中渐渐化为灰烬的陈记布店,一边似笑非笑对眼前的临高三巨头之一文德嗣调侃道,“……文先生,你们这边的消防队救火的方式,可真是有意思啊!”

“……唉,有什么办法呢?明末这会儿的商人不交税都成习惯了,照章纳税反而会被耻笑。为了在最短的时间里,把他们的错误思想给纠正回来,我们有时候也不得不下一些猛药……”

文德嗣有些尴尬地讪讪笑道,心里却把负责征收防火税的那家伙给诅咒了几百遍:怎么早不放火晚不放火,偏偏在这时候放火呢?别人是丢人丢到爪哇国,你更威猛,是一口气丢到了澳大利亚啊!

——说起来,虽然临高穿越者元老院从一开始就充分借鉴了我党早期的根据地建设经验,努力搞国企和国有农场发展生产,完善自身造血能力,而不是只会从民间搜刮吸血。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根据地各城镇市面上开始变得日渐繁荣,哪怕仅仅是为了回笼货币和建立税收观念,征税也成了必要之举。

要知道,如果一个国家不能在国民心目中树立起“唯有死亡和赋税不可逃避”的观念,形成“依法纳税人人有责”的金科玉律,那么这个国家也就等于是废了——总不能学着老蒋在解放战争时期靠狂印钞票来过日子吧!而且即使是那位脑子抽筋的蒋委员长,在狂印钞票的同时,也没忘了在民间大肆盘剥搜刮啊!

但乡村里的农税也就罢了,城镇里的商业税却没那么容易收——毕竟跟明朝有和没有差不多的超低商税相比(明朝的商业税低不代表明朝商人的负担轻,需要给各个衙门的例行孝敬经常能让商人破产,只是这笔钱基本没入官府,全都被私人截收了而已,国库还是穷得能跑耗子),临高穿越者元老院规定的商业税标准,绝对称得上是横征暴敛了。这年头的商人连大明朝廷“三十税一”的商税都不肯交,甚至稍微有点身份的豪商,就以纳税为耻辱,宁可贿赂官吏,也不愿意照章纳税,这纳税意识简直差得不能再差。

而且,明末的商人还对朝廷充满了反抗精神,各种抗税群体性事件层出不穷,后世一度选上语文课本的苏州《五人碑记》,就描写了苏州的一场大规模抗税运动——仗着法不责众,当真是连钦差都敢往死里打!

所以,在临高收商税这事听起来简单,其实却是血泪斑斑——征税的小吏差不多三天两头就要打上一场大乱斗,凡是新开的店铺,如果老板稍微有点来头的话,基本上都要亮出棍棒刀枪大战一场才能让对方知道规矩。最悲剧的是有家开拳馆的,先后把好几伙税吏打的找不着北,最严重的一次,穿越者元老院甚至不得不调动军队,把大炮推到街上来恐吓那些死硬派的商户,才能勉强让商税得以顺利征收。

在穿越者们看来,这种一味暴力征税的做法,不仅社会影响很坏,而且成本高昂,每次都要支付很多的跑腿费、伤药费和抚恤金,实在不是什么可以长久持续下去的事情。

但另一方面,即使征税成本再高,也不能放纵商户逃税,否则就会很快变得习惯成自然,最终跟现在的大明朝廷一样,明明国库穷得叮当响,江南富豪却肥得流油,但朝廷就是没法从江南征上税来。

于是,在连续经历了几次暴力征税引发的骚乱之后,临高穿越者元老院的众人便痛定思痛,集思广益,最终借鉴古罗马共和国末期三巨头之一,那位镇压了斯巴达克斯奴隶起义的克拉苏执政官,依靠在罗马城放火和救火来赚钱,最终成为一代巨富的“先进经验”,决定在临高县内试行开征防火税。

具体来说,就是把本地一些做私人救火队买卖的明朝土著给查封掉。然后一边组建挂在税务机关名下的官营消防队,一边光明正大地向每一家商户摊派防火税。为了节省征税成本,该项新税不再派人下去逐户征收,而是让商户自愿自觉来税务部门缴纳,至于不交税的后果嘛……嗯,似乎就是着了火之后没人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