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因为风的缘故(第4/7页)

其实她并没有什么想要去认真了解的信息,只是粗略地翻看着,翻到第四页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凉气。那边大脑才反应过来,慌忙又翻回去,果不其然,在刚才翻过去的那版的右下角有一张邵然的小幅照片。

阮珊微皱起眉头,伸出手去抚摸了一下照片上他瘦削的脸庞。一个多月的时间,他整个人瘦了一圈,照片捕捉到的他,神情里是掩不住的疲惫。

阮珊只觉得内心卷起千般波澜,她咬了咬嘴唇,目光落在那篇报道上面。目光所及之处,立即就看到的便是“邵董事长追悼会今日举行”这十一个字。

她的手微微颤抖着,瞟了一眼报纸最上面的日期,正是今日的报纸。

阮珊的脑子一时乱糟糟的,只觉得出租车里的空气污浊逼人,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停车,我要下车,”她伸出头对前排的司机喊道,“就在这里停车。”

夏末初秋的晚风已经带着薄薄的凉意,大脑被这样一吹才觉得清醒许多。阮珊整理了一下思绪,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选出通讯录里“邵然”的名字,按下了绿色的通话键。

那边没有人接听,阮珊再打了一遍,还是没有人接听。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想打车直接去他家里可又怕不方便,拿着手机发了一会儿愣,最后拨打了许嘉伦的电话。

那边许嘉伦的声音听起来是沉闷的:“阮珊。”

二十来分钟之后,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了她的面前。车窗缓缓打开,许嘉伦探出头来对她说道:“上车。”

车里的灯没有开,一身黑衣的许嘉伦似乎也隐没在这样的一片黑色里。沉默了许久之后,阮珊张开嘴问他:“什么时候的事?”

“两天前。”

然后便又陷入一片沉默里。

许嘉伦的车逐渐驶离繁华热闹的市区,向静谧的郊区开去,也不知道开了多久,最后缓缓地停在一家殡仪馆的门口,转过脸看向阮珊:“追悼会下午就结束了,邵然一直一个人在里面。你进去陪陪他吧,我在外面等你。”

阮珊愣了愣:“你不陪我进去?”

他笑了笑,点燃一支烟,明明闪闪的光线里,他的神情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意味,他就那样隔着缥缈的烟雾看着阮珊,许久轻轻地伸出胳膊,帮她把头发整理了一下:“我知道你们现在需要的只是彼此。”

他突如其来的温柔让阮珊怔了一下,低下头对许嘉伦道谢之后,她便推开车门向殡仪馆的大门走去。

静谧的深夜里,那扇大门显得格外肃穆,阮珊在门前站立的时候脑海中一瞬间又浮现出自己十四岁时站在爸爸的灵柩前哭泣的样子。

有人说这世间根本不存在感同身受这回事,针没有扎在你身上,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有多么疼,这句话阮珊并不认同。因为从古至今,这世间的悲痛和欢乐,大抵已经没有新鲜感可言,大抵已经反反复复上演过无数次。那根扎在你身上的针,从来都不是新鲜的。例如今日,当阮珊推开殡仪馆的大门隔着许多排长椅看过去,而邵然也正好听到身后的推门声回过头来的时候,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阮珊确信他们的心境和情感,是完完全全交汇在一起的。

正前方挂着的是邵父的大幅照片,和生前一样,照片上的他依旧带着俊朗和善的笑容。

阮珊迎着邵然的目光缓缓地走上前去,她在他的身旁站定,弯下腰去向着邵父的遗像深深地鞠上一躬。

在起身时,与自己并肩而立的邵然轻轻拉住了她的手。那一刻的阮珊,眼泪几欲从眼眶汹涌而出。

黑色的布幔和白色的花束,长椅也是漆黑的颜色,两人在最前面的长椅上坐下,手一直牵着,没有人开口说话。

那是阮珊人生里所经历的最长的沉默,他们坐在这里整整一夜,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玻璃上折射进来,在两人的头顶投上一层淡淡的光泽的时候,邵然才站起身来,对阮珊说道:“走吧。”

阮珊站立起来的时候,脚已经有些微微发麻,她趔趄了一下,邵然慌忙扶住了她。她与他拉着手出去,她走在比他后面一点点的位置,邵然伸出手去拉开眼前的大门,清晨的殡仪馆门前空荡荡的,许嘉伦的那辆车格外醒目。

车窗缓缓落下,他从里面挥了挥手:“走,我送你们。”

拉开后座车门的时候,阮珊看到了地上散落一地的烟蒂,这才想起昨天她进去之前许嘉伦是说过在外面等她的,这样看来的话,他大抵是在这里等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