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3页)

四美怀孕后,迅速地胖大起来,活像猛一口气吹饱起来的汽球。

戚成钢的妈妈倒是个老实人,因为家里地方窄小而只能让儿子媳妇住在乔家老屋本来就有点过意不去,现在就更是殷勤周到,天天做了好吃好喝的大老远地送来,还包揽了乔家所有的家务,越发养的四美白胖起来,惹得三丽笑说,四美是傻人有傻福,摊上个好婆婆。

三丽早早地把自己儿子小时候的小衣服小鞋袜找了出来,包了一大包送了过来,说小孩子穿旧衣容易养活,不过到真用时一定要洗了烫了,还给四美送了大包的旧棉毛衫裤,将来好做尿布。

四美说:我听我们饭店的人说了,人家外国有一种纸做的尿布,用完了就扔,根本不用洗。

三丽斜她一眼,说她不会过日子,还说,尿布又不用你洗,叫戚成钢洗,我们家都是王一丁洗的。

戚成钢这一年多来完全恢复了过去的样子,回到家乡,水土适宜,他的肤色完全褪去了暗淡黝黑,变得红润起来。发型剪成了时下流行的式样,夹克与牛仔裤衬得他身形修长,比例十分漂亮。到底是当过几年兵的,身姿十分挺拔,正像他过去曾吹过的,当年,原本是选了他入国旗班的,临了名额叫有门路人家的孩子给占了去了。他与四美同年,竟然显得比四美年青不少,猛一看去,简直就是一个刚过二十的小后生。

他全然已经忘记了当初的落魄与仓皇。

乔四美说,我们家戚成钢不要部队上给安排的工作,我们戚成钢只想自己做自己的主,自由自在地挣钱。

乔四美说,我们家戚成钢啊,在部队上可是个人才,正经一个“才貌”系统的,人家部队死活要留着他不让转业呢。可是现在这个年代,谁还要在部队上呆一辈子啊,早回来挣钱是要紧。

乔四美说,我们家戚成钢啊,真粘人,一天几个电话,烦死人了。天天先开车送我上班再去挣钱,活像尾巴似的。

乔四美说,我们家戚成钢,我都不高兴跟他走在一起,活活把我衬得老了,都以为我是他大姐,真是的。

说谎话的是乔四美,可真正信的却是戚成钢。

他觉得自己是一株在新土里重新发新叶长新芽,茁壮饱满,迎着阳光,不停地拔高向上,大把的好日子与好享受在前方等着他。

戚成钢觉得自己如初生的孩子,有的时候,竟然会忘记了妻子忘记了老父老母,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只想向那更暖更漂亮更自由的地方去。

乔四美是在怀孕七个月的时候发现戚成钢外面又有了人的。

乔四美从小爱看言情小说,爱情电影,可是她心里头却总是觉得,书上与电影上的事,好的是可能在生活中出现的,那不好的,一定不会。

她从来都这样相信着,一直到那个晚上,她在离家不远的街口看见一个女人搂着戚成钢的脖子,依依惜别。

那个时候四美的身子已经相当笨重了,班是不上了,早早地请了假在家里待产,那两年,开出租还算是挺挣钱的行业,戚成钢也算是个勤快人,又年青,精神头好,每月钱不少挣。

四美成天呆在家里,老屋的光线不大好,她对着乌秃秃的四壁,看电视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撑了腰在屋里屋外走来走去,自己都觉得自己笨得像只胖大的母鹅。

那天也不知怎么了,到了七点多,家里怎么也呆不住,乔老头在客厅看电视,一边一个劲儿地打着盹,半张着口,拖了口水,四美实在是闷得受不住,想出去逛逛,戚成钢一般这个钟点会回来,他那朋友最近失恋,晚上睡不好,跟他交换了晚班。

四美挪到巷口,发现戚成钢的车就停在不远处。

戚成钢总是把车擦得干干净净,开车时他还要戴一副细纱手套,是个干净人。

从车里先钻出来的,是一个女人,四美以为是戚成钢的客人。

那女人年纪似乎比四美与戚成钢都大着几岁,一头卷发,高高盘在头上,是那种理发店里盘了,可以几天不洗的那种。女人身材丰满高大,屁股挺翘,身子鼓胀结实得像随时会从紧绷的衣服里蹦出来。

女人趴在车窗边,与戚成钢说着话,神情愉悦,略有些轻佻,让四美有点怪怪的感觉,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接着,女人把手伸进车窗,拉着戚成钢的手,退后一步,笑着,那意思是要拉戚成钢出来。

戚成钢大约是别着手,也丢不开女人的手,只得开了车门出来,那女人劲儿不小,一把把戚成钢拉向自己。

四美像被孙猴子施了定身法,站在原地,想动,可是手脚不听使唤,眼见着那女人与戚成钢紧紧地贴在一起,女人在戚成钢身上蹭着,像是要把自己挤进他的身体里去,他们躲在一棵高大的梧桐后面,戚成钢靠在树上,他的新夹克上一定蹭上树上的青苔了,四美心里突地冒出这么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