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回来 “如清是我齐衡玉的女儿。”

天际划过了几道不合时宜的惊雷, 让本就辗转难眠的杜丹萝愈发没了睡意,只见她盯着床顶罩纹上的多子葫芦图案瞧了半晌,便有两行清泪从眼眸中滚落。

她陷入此等境地, 已然是不知晓今朝何夕, 也不敢去想碧桐院那位婉姨娘诞下的是男是女。

若是女孩儿还好些, 可若是男孩儿, 她又该如何自处?

那人已牢牢地攥住了她夫君的心,若生下了长房的庶长孙,便也连带着攥牢了她的命脉。

昔日她不屑一顾、最为轻视的低贱女子也有爬到她头上作威作福的这一日,她折了杜嬷嬷, 还要求着齐老太太庇护才能挡了齐衡玉的和离一说。

娘家人虽有心相帮, 可齐衡玉一句进门三年无所出便生生地把杜家人所有的话都噎了回去。

说到底,内宅中、夫妻间的事务旁人判夺不得,全靠杜丹萝一人周旋破局,她失了杜嬷嬷, 荣氏便给她补了个手段更为狠厉的段嬷嬷,可仍是救不起身陷泥泞中的她。

譬如今夜段嬷嬷花了不少气力吩咐丫鬟和小厮们去碧桐院外探听消息, 流水般的银子花了出去,总算是得了些消息——婉姨娘挣扎了好几个时辰,生下了个健健康康的女孩儿。

段嬷嬷连声念佛, 只道:“是庶女就好。”

回屋后, 她一头钻进寂冷的夜色之中, 觑了眼床榻上无声无息的杜丹萝, 试探般地开口道:“夫人, 碧桐院那儿生了个女孩。”

屋内仍是一片静悄悄的寂静。

段嬷嬷屏息静气地聆听了一会儿, 还是听到了些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气, 似是松懈, 又似是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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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竹劳累了一场,醒来时浑身上下没有多少气力。容碧们丫鬟们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一见她悠悠转醒,便把温在炉火上的补药端了过来,服侍着婉竹饮下后才道:“姨娘可别嫌苦,鲁太医说了,这药得一滴不剩的喝下去才好。”

才生产完,婉竹又是风寒交加的时候,只能任由丫鬟和婆子们摆布,把那黑黢黢的浓药喝了下去。

不多时,两个奶娘便把摇床里的女婴抱到了婉竹跟前,供孱弱的婉竹一解思女之苦。

临到晚膳后,婉竹渐渐地恢复了些气力,便打发走了奶娘,亲自把襁褓中的女儿抱在怀里逗弄了一番,瞧着这张皱巴巴的莹白小脸,便觉得自己受的这一场也值当了。

从前的她一心追求的是权势、地位和那晃眼的金钗,锦衣玉食、金珠玉钗她样样都贪、样样都要,可如今瞧着眼前香香软软的女儿,那些黄白之物便又什么都不算了。

齐老太太对这个曾孙女态度淡淡的,可李氏却是隔三差五地遣人来问,还把朱嬷嬷亲自缝好的一双虎头鞋送了过来,以此彰显她对孙女的看重。

齐衡玉尚未回京,齐国公又整日待在家庙里陪着月姨娘和儿子,孩子取名的事便耽搁了下来。

齐老太太发了话,说婉竹可自个儿做主给孩子取个好养活的乳名,婉竹也不推辞,连夜翻了《诗经》《国风》,想出了如清二字。

只愿女儿的一生会如水般清澈,如潺潺溪水般顺遂往前。

容碧也在侧把“如清”二字放在嘴里咀嚼了一番,连连称赞道:“这不仅是乳名,便是用作大名也使得。”

婉竹不过自谦一笑:“如清的大名还是要等世子爷和国公爷来定夺才是。”

嘴上如此说着,脸上却不可自抑地掠过几分黯淡的神色,既是为了她无法左右女儿的名字,也是因生产过后气力不济的缘故。

容碧边替婉竹铺床榻上的褥子,边道:“奴婢算一算日子,等小姐满月的时候,世子爷也就回府了。”

婉竹徐徐地点了点头,一双柔情蜜意的眸子只紧紧攥着女儿不放,再容不下其余的事务。

如清洗三日里的前一日,李氏安排了几个京城里响当当的福婆子,预备好了挑脐簪子、围盆布、缸炉小米儿、金银锞子等繁琐之物①,便喜意洋洋地等着明日的洗三礼。

婉竹惦记着这段时日丫鬟和婆子们对她和如清事无巨细的照顾,便下令多发了一个月的月例,不论是大小丫鬟都得了两道肉菜。

年关时另做了一身棉袄,采买缝制的钱皆走了婉竹的私账。

丫鬟和婆子们俱对婉竹感恩戴德,将碧桐院洒扫的干干净净不说,连个杂虫杂鸟也不肯放进来,生怕扰了婴儿的安睡。

摇床便安置在婉竹的床榻边,奶娘们带着铺盖就地宿在罗汉榻上,方便婉竹醒来后能第一时间瞧见女儿。

夜幕时分,在外忙碌了一日的关嬷嬷风尘仆仆地赶回了碧桐院中,先到摇床旁觑了眼睡熟的如清,而后与婉竹说:“姨娘交代的事奴婢都做好了,那五百两盘下了京城东边的一家店面,契书已送去了家庙。”

婉竹闻言也是松了口气,不论月姨娘是否是挟恩相报,亦或者是强人所难,她都不得已要去为月姨娘做这样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