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女图书馆员之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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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元旦后,春节前,老陆在陆行知家住了十来天。陆行知天天早出晚归,收养陆安宁的事情一直没有再提。

这天晚上,陆行知回到家,看到客厅里亮着一盏台灯,他爸正坐在沙发上出神。陆行知小声叫,爸,还没睡?他爸手里拿着一幅画,凌乱的黑色蜡笔线条几乎画满了整页纸,纸的中央,黑色线条包围着一个红色的圆形,红圆上还有个绿色的帽子。老陆说,是宁宁画的,这画的是什么?陆行知知道画的是什么,不敢细说,只说是个玩具。老陆说,你没跟我说清楚,那天晚上,宁宁也在吗?陆行知一愣,听懂了他爸问的是哪天,慢慢点了点头。老陆心疼地深吸了一口气,说,不该呀,这么小,怎么能经历这个呢,宁宁这么乖的孩子…….陆行知安慰说,我们可以慢慢疏导。

老陆不语,伸手在苍老的眼角抹了抹。陆行知说,爸,睡吧。老陆示意陆行知坐下,说,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啊。老陆顿了顿,整理了想说的话,又慢慢讲,我在想你妈,跟她聊天儿。我问她,要是养了儿子这么多年,他不是咱们亲生的,你难受吗?你妈说啊,我是他妈,不是亲生就不是咱们儿子了?还是你自己想想吧,男的总比女的在乎这个。你妈聪明,说得真对。陆行知等着他爸往下说。老陆又说,多少事儿上,女人都比男人有胸怀。我也想明白了…….老陆望着儿子,目光豁达通透,说,宁宁就是我孙女,没什么难受的。陆行知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化了,要从眼睛里流出来。

第二天一早,窗外还有些黑,陆行知轻手轻脚走进厨房。蒸锅里压着备好的小菜主食,灶台上小火熬着小米粥,他爸起得比他还早。陆行知打窗子看了一眼,老头儿正在楼下遛腿。搁米面的架子上还放着那本地摊文学杂志。陆行知拿起来,看见正打开的页面的文章标题是“神秘的十二生肖杀手”。他笑笑,读了几行,注意力突然被吸引,接着读了下去,居然越读越精神,一直读到文章末尾,愣了一阵儿,转身快步回了卧室。

杨漫还在床上睡着。陆行知推了推她,杨漫迷迷糊糊醒了。陆行知说,哎,你帮我查点资料行吗?杨漫点点头。陆行知说,要是英文的,你得帮我翻成中文。杨漫这才清醒了,问什么资料啊?陆行知拿着杂志,看着文章最后一行,写着“根据美国黄道十二宫杀手事件改编”。

老陆要走的前一天是个周六,他特意炒了几个菜,请卫峥嵘来家里喝酒,陆行知作陪。杨漫和宁宁不在家,特意出门玩去了,给几个老爷们腾地方,以免他们喝得不痛快。

三人围着桌子坐定。卫峥嵘拿起一瓶本地高度白酒给老爷子倒上,说,先喝我的,没你的闷倒驴有劲。老陆说,我喝不出好赖,到嘴里都一个味儿。老陆把一瓶闷倒驴给了卫峥嵘,说,明天我就回去了,行知不喝,剩一瓶你带走。卫峥嵘问,怎么不多住几天,怕碍小两口的事?老陆说,是也不是,该回去了。行知这孩子,你多带带他。卫峥嵘歉意地笑笑,说,我脾气暴,小陆没少挨怼。老陆说,怼就怼,出人才。

两人一口酒一口菜,一人一盅,喝得飞快。陆行知没喝,拿着几页打印纸翻着给卫峥嵘看,说,师傅,你看看,我觉得咱们可以借鉴借鉴。纸上是美国十二宫杀手案的资料,还有杨漫严谨的翻译。陆行知又说,这是美国六七十年代的案子,到今天还是悬案…….卫峥嵘打断他说,当着你爸,说什么案子!老陆说,不碍事,都是警察嘛。

卫峥嵘闷了一口酒。陆行知顺杆儿爬,说,案件发生了多起,美国警方排查了很长时间,推断了凶手的年龄、性格、职业、教育水平、家庭状况…..卫峥嵘又打断了他,说,不是我不爱听,美国的案子,咱们借鉴不着。美国地广人稀,邻里之间能隔上几里地,这家开枪,那家都听不见,凶手的犯罪条件多便利。咱们这儿,你家放个屁,邻居都能听见音儿,街坊里出现一个陌生人,早被大爷大妈盯上了,大环境就诞生不了美国那种杀手。所以说,美国总结的那一套,咱们这儿根本不适用。

陆行知想反驳,卫峥嵘趁着酒兴,不给他机会,接着说,我看过一个美国片,叫……沉默的羊羔?警察跑到监狱里,请犯人帮忙抓人,这种警察干什么吃的?你老看这些东西,不是浪费时间嘛。说完他又征求老陆的意见,您说是不是?老陆说,咳,这恐怕是遗传的我,我就杂七杂八什么都看,福尔摩斯,阿加莎,从小他也跟着看了不少。卫峥嵘又有点儿臊。

陆行知说,其实我想说的是,后来美国警方锁定一个人,嫌疑重大。他们取得的最关键证据之一,是来自于这一连串案件之前,他们找到一个更早的被害人,刑侦专家认为是十二宫杀手的第一次行凶,这个被害人跟他是认识的。老陆说,所以呢?陆行知说,我有一个思路,如果柳梦也不是咱们这个凶手第一次行凶呢?柳梦被杀的作案手法比较熟练,甚至很从容,不像是第一次干。咱们是不是也可以去找找他的第一案?如果找到了,凶手可能就藏在这个被害人的社会关系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