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鸟人(5)(第2/3页)

马成群招呼他们在沙发上坐了,便要沏茶,陆行知说有话就说吧,喝茶费工夫。马成群就接上刚才的话头说,1997年那次你们审我的时候,我说那天晚上我盖了一晚上的房。其实那天晚上我出过一次门。陆行知和卫峥嵘都不动声色,看着他说。

马成群继续说,大概凌晨两三点吧,眼看砖不够用,我就蹬上三轮车,骑了几条巷子去找砖。那时候,巷子里很多房子都空了,拆得七七八八的,有的是砖。

他说的没错,那时候有的是拆了一半的房子,破砖烂瓦可以随便捡。那天晚上马成群骑着三轮车,捡回一车旧青砖,穿过一条深巷。这条巷子不宽,路灯又少,整条巷子都黑漆漆的。

马成群说,出来前为了解乏,我还喝了点老酒。风一吹,酒劲上来,头晕眼花的。我就停在路边歇会儿。然后就看见从巷子那头过来一个人。

马成群的三轮车停在路灯之间的暗影里。只见远远的,一个黑色的身影朝着自己从路灯下的一束光中闪过,又飘进黑暗中,像只蝙蝠。

马成群说,那身影说是人,又不像,黑乎乎的一大团,比人低点儿。也可能是我眼花了,只觉得他不是在走,是在飘。眼看这团黑影离我越来越近,我慌了,想掉头跑,但却蹬不动车。后来他从我身边擦过去了,我在暗里,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我。马成群顿了顿说,我看见了他的脸。陆行知和卫峥嵘心中暗惊。马成群却又说,可是太黑了,又是一眨眼的事儿,根本看不清。但我觉得,那不是张人脸。他干笑了一下,用不大自信的口气说,那张脸,是张鸟脸。

陆行知和卫峥嵘默不作声看着他。马成群说,你们肯定觉得是我出现幻觉了吧,我当时也这么想。后来听说杜梅出事就是在那条巷子,我就想,肯定是他。我们那片儿都睡得早,没人那个钟点还在外面夜游。但当时这事我不敢跟你们说,太像编瞎话了。陆行知呵呵笑了笑,不置可否。

马成群站起来,在房间里溜达着说,后来,我爸2005年去世,我妈去年也走了。走之前,她才告诉我,我是他们捡的,1965年在垃圾堆里捡的。要不是他们捡到我,我就死了。从那以后,我好像一下就想开了。炒什么房啊,没意义,命都是捡的,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我就开大车,全国到处跑。我在云南一个地方,看见一样东西,那天晚上的事儿就突然在心里冒出来了,也更清楚了,好像酒刚醒似的清亮。我看见的就是个人,可能穿了件雨衣,骑了个小摩托,木兰摩托那种,罩在雨衣下面了。他脸上,应该戴了个面具。

马成群走到了文件柜前,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一个面具,说,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猫头鹰,也叫夜枭。陆行知接过这个猫头鹰面具,觉得看起来有些凶狠,有点狰狞。

马成群指着门外的大街说,你们知道这是哪儿?这儿就是当年那条巷子。我租了这间房,没事的时候,就来这儿坐着,喝着茶,看街上的人,希望能再看到他。他们同时向外看了一眼,似乎期望着发生奇迹,期望真的能看见一个戴着鸟头面具的人。然而街上人来车往,仍是平常的样子。

陆行知问马成群,你看见的这个人还有其他什么特征吗?马成群说,没有了。他想了想,问了一个问题,可能这个问题在他心里已经藏了许久了。他问,你们能不能查到1997年全市轻型摩托的购买记录?陆行知和卫峥嵘相互看看。陆行知说,不大可能。马成群有些失望,目光幽幽地说,我后来读了一些书,才知道原来很多西方文化里,猫头鹰代表恶魔。

离开马成群那个临街房,陆行知和卫峥嵘上了老卫的出租车。陆行知想着马成群描绘的这个鸟面人,在那个黑暗的窄巷中,穿过一个又一个路灯光柱的样子。不知怎的,他觉得这个恶魔似的形象和那些陈年的罪恶很贴合,他愿意相信凶手会是那个样子。然而他为什么要以这种装扮出现呢?陆行知问卫峥嵘,马成群的话可信吗?卫峥嵘说,要是当年听他这么说,我肯定不信。陆行知知道,现在这位老战友也有八分信了。

根据马成群的说法,陆行知和卫峥嵘展开了调查。马成群的那个问题,其实是个办案思路。虽然当时告诉他购买记录不可能查到了,但陆行知还是决定试一试。

他去了交警队,拜托副队长老高帮他查。老高在电脑上鼓捣着,摇着头说,1997年,那正是轻型摩托最流行的时候啊,满大街的小木兰,几千块一辆吧。那时候管得松,猛地这么多车上路,十辆能有八辆没牌照的。这车一般女的骑的多,接送孩子的,上下班儿的,当自行车骑了。陆行知说,有一个算一个吧,1998年之前的记录还有多少?老高看了看电脑说,那也不少,带U盘了没有?陆行知打开公文包,取出U盘,把所有资料都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