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末路第五节 皆大欢喜(第2/3页)

搭不理地,好象在问:“喂,你是谁呀?卖什么野药儿?”

在出监队呆着果然爽,每天都看着有人办手续,然后从这里消失。我从未这样计较过日子的流逝。

由 的门缝向我敞开得越来越大了,我每天都在 思乱想,没有一个确定的思路,只有喜悦弥漫。偶尔想起中队里的人,感觉也淡漠。

终于捱到了最后一天。

出监之前,每个人都要狠狠地洗个澡,没人想把一身晦气带走。

当热气腾腾的洗澡水被我兜头浇下时,我赤的身体舒畅地挺拔起来,每个寒毛孔好象都扩张开了,我紧闭双眼,感受着逐渐袭来的凉意,然后舀起一盆水,重新举上头顶,让它缓缓地淋下, 顺的水流,滑过面颊、颈项、肩背和腰腹,最后从腿脚溜开,轻歌着注入下水道,我细致地体验着整个沐浴的过程,一些岁月的痕迹,一些缭乱的声像,似乎也被轻轻地洗刷着。

钻进被窝的时候,脑子里已经不再 思乱想,一种喜悦的新生的混沌把我包围,我知道当我试图思索某件事时,就会有更多的事情被遗漏,我想我要失眠了。

※※※

直到转天早上,才发现自己曾经睡着了,并且没有做梦,看窗外,是个晴天,象我希望的那样。

我穿上了家里送来的新衣服,皮夹克的毛领子叫我的脖子感觉到某种陌生的 暖,弯腰把双脚塞进新皮鞋里,形象一变,感觉立刻就不同了。

早饭吃得心不在焉,我开始不断地往外探头,心里骂着管开放登记的张老头效率太低。

等啊等,当我的名字终于响起时,我第一次感觉到“麦麦”两个字是那样悦耳。我忙乱地跟他们告着别,冲了出去。

张老头对着登记表验明正身后,把帐上余留的几十块钱 给我,我在登记表上签了字,然后跟着张老头往外走。下了楼,一眼看见老三正在楼口逡巡,见我出来,马上迎了上来。

张老头见多不怪,让我们说了几句互相珍重的道别话,才催促我开拔。

老三和我一握手的时候,我感到手心里多了一样东西,他顺嘴告诉我:“我明年第一拨减,老朴说啦!”

“那我等着给你接风。”边说,边偷偷把手里的东西塞口袋里了,硬硬的一个小片,象一枚硬币,我没敢看,怕叫张老头没收。

一路走着,突然发觉这里的一切都那么熟悉和不值得留恋,天很蓝,光也明媚柔和。走在路上,感觉一切都那么美好。

呼吸着充满细小尘埃的空气,我知道墙里和墙外不会不同,但人们更愿意相信外面的世界更加美好。我现在就要回到我曾经的美好世界里,一个同样充满尘埃的空间。我只希望我能够把自己身上“多余的尘埃”和晦气留在这里,尘埃多了,连太的蓝光也阻隔掉时,就成了不能容忍的罪恶。

出了第一道铁门,张老头骑上一辆破二八车在前面带路,穿过一段荒凉,终于望到半敞的大门了,外面的光线似乎比这里明亮好多。我加快了脚步,张老头回了下头,把车子蹬得也快了些。

我终于站在了大门前。

张老头支好破车,招呼我跟他过去。一个胖警察跟张老头做了个什么手续,很快从窗口喊;“麦麦。”

我答应一声,上前接过他递出来的《释放证》,我的手好象有些抖,或许没有抖,是我以前以为这个时候应该抖一抖的暗示效应吧。

我迷惘地看一眼张老头,他笑道:“——走吧?”

我掉头就走,一步跨到大门外,一边深深地吸了口气,啊!

路边停了好多车,还有些卖糖葫芦和早点的小摊位,琳婧正抱着女儿从不远处奔过来,后面缓缓跟着辆桑塔那,我大步流星迎过去。

旁边一个卖茶叶蛋的胖老太太笑着喊:“傻儿子,出来啦?”

我笑一声,觉得这大或者天生豪爽,或者年轻时是一女混混。

几个朋友从车上下来,和我紧紧地拥抱,然后把我塞进车里,琳婧和女儿坐在我旁边。我欢呼道:“回家!”

一直没有熄火的车子立刻冲了出去。

我得意地笑了一下,把手伸进裆里,大根上,紧紧绑着两本日记呢。

马上又想起来,赶紧掏出老三给我的东西,站在手里一看,马上心中一暖——那是一个心型项坠,用粘在一起的两枚硬币细细打磨成的,上面刻着一只展翅的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