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搅局第十一节鹬蚌相争(第3/4页)

“我是没学好,再进来十回也这德行了。”周法宏谦虚地自嘲着:“我是学偏门儿的,单练一张嘴。”

“将来混成一‘超级怪’也不错,回头申请一迪士尼记录!”何永鼓励他。

猴子轻蔑地笑道:“还你迪士尼哪,那叫吉尼斯,别逮个棒槌就认针。”

何永一拔身子:“喝——又给你光了不是?怎么露点亮儿你就往外钻?我那叫幽默懂吗?还笑话我,什么差它岁月、骆驼样子、大别野的不都是你的段子吗?何永俩字你都不认识,上回楞念成干爹啦!”

猴子嘴不顶劲,还贫气,赶不上辙了就翻脸,一动手还经常地打不过人家,这不,为这几句话,又上脸了,三招两式,就让何永给别着胳膊按在案子上,我拿塑料管轻了何永一下,告戒他老朴正在火头上哪。

何永问应了猴子,让他表示不记前嫌,这才心满意足地松了手。猴子转动了一下被拧得酸疼的膀子,恨恨地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神经你等着,我让你好受不了。”

周法宏笑道:“真他肉烂嘴不烂。”

“别说了,老朴出来了。”我警告他们。

朴主任赶着疤瘌五和小杰,从管教室走了出来,小杰一抹弯,进了库房,疤瘌五直接回我们组里来了,腮帮子肿得老高,看来没少挨

朴主任吩咐老三说:“这几天你先照看一下生产线的事儿,等小杰拆了绷带再说。”

然后怒冲冲对我们喊:“我警告你们,王福川是一个终点站,任何人再敢往前迈一小步,违规违纪不服管理,绝对严惩不殆!做人要有点分寸,要懂得自尊自,现在我是尽量给你们空间,让你们能舒服一点服刑,要是你们自己不往好道上走,别怪我不把你当人看!”

主任走两步,又回来从兜里掏出一封信,放在检验桌上,跟老三交代了一句,转身退场了。老三喊我:“麦麦,29号信箱来信!”

我一下跳起来,往检验台跑去。

29号信箱是W第一监狱的专用信箱,肯定是施展来信了。

老三把信递给我,笑道:“激动了吧?”

我一屁股坐在检验台上,从早已破口的信封里抻出信读起来,老三也在一旁搭着眼看。

“我们同案现在也混上杂役了。”我边看边说。

老三也看着信,一边“啧啧”地感叹:“唉,不错,还跟你说了那么多抱歉的话,也是,捎带进一好朋友,谁不别扭?你那同案心里也不好受啊。”

我笑道:“看了么,我们老兄说了:悔不当初,何若面对现实,将来虽然遥远,但还是不能放弃哪怕一点的希望,我们曾经的罪恶,就象鸟羽上的露水,当光把那些罪恶的露水蒸发干净时,不论天色是否已经迟暮,我们都要勇敢并且欢欣地飞翔起来,哪怕夜再深,自由 的天空总是光明广阔的——牛吧?”

“呵呵,你们同案学什么的?”

“化学。”

“我以为也是语文哪。”老三总是把我的“中文系”叫做“语文系”。

我托着那封信,望着乱糟糟的工区,沉吟着说:“在笼子里呆得久了,是不是所有的鸟都还能够飞翔?听说有一些鸟,被关的久了,就不再适应天空了,它们会觉得笼子里更适合自己。”

“——动物园里的野兽也是这样。”老三的眼也看着流水线:“人,也不例外,很多人就是因为在里面呆得太久,根本不适应外面的社会了,但是一回到这个笼子里,一找到他熟悉的气味和环境,就如鱼得水啦。”

我嘲讽地轻笑了一下:“有没有一种人,象青蛙一样,是两栖的?”

老三笑道:“你看二龙象吗?林子呢?”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其实我并没有真在意这个问题,我只是在施展的信里找到了一种久违的感觉,那是在大墙外面曾经熟悉的激情和诗意,这一切,如今变得很遥远了,有时候我以为我已经被它们抛弃和遗忘,现在才突然发现,那些可以让我飞翔到大墙外面的东西,其实一直孤独地蜷缩在我的心底,在一片混乱、喧嚣、腐败、糜烂的垃圾场里,在我遮掩着、躲避着、造作着、屈就并且屈辱着的心底——孤独地,蜷缩。

老三再一次笑着打断我的沉思:“如果我有钱,你看我会不会成为那个青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