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现在跳舞(第2/5页)

接下来是击鼓传花,一个人闭着眼击鼓,大家转着圈传花,鼓停了,花在谁手上,谁就得即兴表演节目。张国栋北冰洋汽水喝多了,去上厕所,花就当然地传到他的位子上,身边的桑保疆死活不接着传。张国栋耍赖,死活不演节目。刘京伟起哄,说朱裳伴唱你演不演。张国栋和朱裳同时恶狠狠看了他一眼。张国栋说,我给大家扔个球吧。他从后面的桌子上拿了三个桔子,像杂技演员一样耍了起来,足有两分钟才有一个桔子掉到地上,桑保疆马上说,实在是演得太好了,你再表演一个扔汽水瓶吧。张国栋说:你妈,我扔你妈的瓶儿。

过了九点钟,班主任老师说,不早了,我先回去,还有明天的课要备。你们再玩一会儿,别太晚了。

女生提议跳舞,反正她们也为表演现代舞穿了紧身衣或是裙子,也化了妆、整了整头发、点了点香水。我从来没有看过姑娘上妆,但是对这个过程的想象让我兴奋不已。我想象,应该有一面镜子,还有五颜六色、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罐子,有的装膏,有的装水,有的装粉,有的装油,还应该有各种工具,刷子、镊子、抹子、刀子。姑娘坐在镜子前,用不同的工具调制不同容器里不同性状的膏水粉油,十六种颜色和十六种颜色调兑,是二百五十六色,是一种性质的美丽,十六种味道和十六种颜色味道掺合,是二百五十六味,是一种性质的芬芳。姑娘坐在镜子前,在脸上一笔一划地画,在心里一点一滴想他,然后问,镜子呀镜子,我是不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姑娘?好像我在四百字一页的淡绿色稿纸上,一笔一划试图重现心里的一点一滴。在这个古怪的过程中,我们碰巧能够超凡入圣,手上的笔变成妖刀。我做美元期货的时候,养了个狐狸在我酒店套间的床上。我晚上八点半开始看纽约的盘,小狐狸上了浓妆去酒店楼下的迪厅锻炼身体。

凌晨三点半,纽约汇市收盘,小狐狸迪厅锻炼回来,脸上的浓妆一丝不乱,因为她从不出汗,加上走路无声,我常感到她的鬼气浓重。小狐狸说,我要吃宵夜。我坐在Herman Miller的椅子上活动僵直的肩背,小狐狸蜷在我的两腿间,解开我宽松的睡裤。她抬起脸,脸上的浓妆笔墨清晰,这一瞬间,她美极了。小狐狸蹦迪很少穿裙子,她偶尔穿裙子的时候,我让她背冲我,双手支撑我的书桌,我从后面抱着她。书桌对面是一面镜子,镜子里是小狐狸上了浓妆的脸,她的脸美极了。宵夜完毕,小狐狸到浴室卸她的妆,我从来不看,新西兰惠灵顿和日本东京的汇市又要开盘了,我的肩背将要继续僵直。朱裳基本不化妆,她说化了之后不像她,这是真话,我见过她和她老公的结婚照片,朱裳一脸浓妆,像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小影星,靠在一个梳着大分头的男子肩上。翠儿除了演戏之外,不化妆,她说上妆毁容,就像写东西折寿一样。后来,翠儿嫁给了一个非洲年轻的酋长。多年以后,我又在朝阳门外“永延帝祚”的牌楼附近见到那几个教我非洲骂人话的非洲小混混,我说我有一个女同学远嫁他们非洲,我给他们看碰巧夹在我钱包里的翠儿的照片,那几个非洲小混混见了照片立刻敛容屏气,把他们敞开的衬衫纽扣扣起来。他们说,他们年轻的酋长继位成了国王,我的翠儿现在是他们的国母,在他们的国家人人景仰,翠儿的形象印在海报上,张贴在他们首都的国际机场和最好的海滨度假酒店,翠儿的头像还出现在新版的钱币上。他们还说,他们离开他们的国度之前,有幸面见过翠儿国母,惊为天人,不敢多看第三眼。我管他们要了一张有翠儿头像的非洲钱币,回家给翠儿打电话。翠儿说在非洲,没有戏演,偶尔自己给自己化化妆,防止废了幼功。翠儿说,非洲热,晚上还好,她晚上关了冷风,然后一件一件脱光衣服,穿上高跟鞋,她有很多高跟鞋,她挑跟儿又细又高的那种,然后仔细上妆,然后在屋里走来走去。我问她有没有挂窗帘,翠儿说没有,窗户外边是海。我说:“这个意象太淫荡了,我的黄书都被张国栋拿去了,挂了电话你有非洲酋长,我这儿什么都没有啊。咱们说点别的吧,你们国家最近的旅游业发展如何?是不是已经成为国民经济的支柱产业了?”翠儿说:“你拿着电话慢慢听着,我有一个大浴缸,小游泳池似的,水是热的,但是没有蒸汽,脸上的妆不会败。放了这里的一种花瓣,光着身子泡二十分钟,女人会全身酥软,没有一处是硬的,好像骨头都融化了,人漂在水面上,飘在空气里。如果这时候有男人进来,女人的身体就会收紧,是一种没有丝毫牵强的平滑的全身的收紧,然后再放松,再收紧。好了,我挂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