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第2/3页)

李斌——我们这帮人里岁数最大的,因为初中时留了一年级,再加上他上学晚一年,所以比我们大了两岁,成了我们的老大。不过我们都围着他转,不是因为他比我们大两岁,而是因为李斌天生有老大那个范儿,长相近似年轻时候的周润发,一米八几的身高,挺拔的身板。虽然年纪不到二十岁,但是深沉老成。他话不多,说话慢条斯理的,可说出话来落地砸坑儿,遇事儿有主意,喜怒不形于色。他是我们这批人里辍学最早、挣钱最早的,此人能折能弯,辍学后在调料五厂蹬三轮往各个副食店送醋。那时的醋都是瓶装带周转箱的,每天往返于南开各副食店,用现在的眼光看,虽然一看也是大小伙子,但毕竟才十几岁不到二十,也够能吃苦的。后来宝杰、老三先后辍学没事干,李斌和厂里一说,他们俩也一起和李斌去送醋了。一人一辆平板三轮车,穿梭于大街之上,每月有固定工资,在过去来说并不少挣。有了钱也就有了每天把弟兄们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的资本,李斌为人大方,仗义疏财,对小兄弟们出手大方,而且熟悉人头儿,南开、城里的混混儿认识得不少,好像他天生就是玩儿闹这堆儿里的虫子,说话办事儿就是显得比我们有气场,有外面儿。那时我们才十五六岁,而我还在上学,实话实说,我佩服甚至有些崇拜李斌。

宝杰——也是那阵儿与我私交最好的一位,人长得五大三粗,发育得比我们都早,说话大嗓门儿,性格大大咧咧,整天歪戴帽子斜瞪眼,俩肩膀架得恨不得比房檐都高,一嘴的流氓假仗义,什么“宁失江山不失约会”、“好狗护三邻,好汉护三村”,这都是我跟他学的,每天一见面,他也不打哪儿趸来那么多段子,今儿谁和谁比画起来啦,明儿哪儿和哪儿的人砸起来了……他是对玩儿闹这事儿最情有独钟的人物,一提打架从心里往外拦不住的兴奋,比谁都挡事儿,准备家伙啊,提前看地形啊,攒人攒局啊,都是他跑前跑后忙活。但有一节,此人贼心傻相,别看天天猛张飞似的,可真要动起手来,立刻盘道提人儿,能动口的绝不动手,这也是以后我最看不起他的地方,直到今天我也特别看不起那些在马路上有一点小摩擦就立马拿手机打电话,好像一个电话能招呼来一个集团军似的,事儿有事儿在,一言不合讲不清道理该怎么动手就怎么动手,都有心气儿不是吗,双方真动了手就必定要分出个高下,有一方想省事的都戗不起来。宝杰他就是拍桌子吓唬猫的主儿,他要唬不住对方,动上手第一个跑的准是他,好几次都是这样,不过这是后话,按下不提。

再说老三——大名叫张宜,哥儿几个里家里最困难的一位,家里哥儿四个一个妹妹,全

指着他爸和他挣钱养家。他大哥是书呆子,二哥也在外边混,但是比我们大得多,只拿我们

当小孩,不带我们玩儿,他底下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当时都还小,老娘虽然是家庭妇女,但是讲究外面儿,还特别护犊子,简直就是“坐地炮”的典型。一家子出来穿得破衣烂衫、补丁摞补丁的,但有一节,人家里就是嘴壮,舍得吃舍得喝,辛辛苦苦挣几个钱全照顾嘴了,屋里要多破有多破,但一掀锅,绝对的不是炖鸡就是炖肉,他老娘对我们也非常好,不叫我们名字,一口一个“儿啊”的。老三吃得好,是个白胖子,有心计、不咋呼,看事儿看得透,轻易不发脾气,跟谁都笑脸相迎,心里分得清楚,长发披肩,小肉眼泡,说话先笑,讲话头头是道,外面儿绝对有,我们哥儿几个谁有什么事儿,他准是头一个到,交际面广,没事爱和门口的一帮老头儿待着,爱听老头儿们讲过去老天津卫的“混混儿论”。他这么一个人,可是我们当中最心狠手黑的一位,看他一天到晚跟谁都和和气气的,一打起来他准冲头一个,下手最狠,打架最勇,而且在打架之前,他会把这场架的形式、得失、后果、退路等分析得一清二楚,在李斌身边是个军师的角色。我们这帮人当中最惨的也是他,也就是一九九几年,我在山西路看到了关于他的“通缉令”,因为伤害致死案,后来给凿了,呜呼哀哉!

亮子——他在我们几个人当中,岁数最小,个头儿也最小,鬼灵精怪,话多,天天嘴不闲着,还有多动症,人也不闲着,在家是宝贝儿,上面七个姐姐就他这么一个老兄弟,你想想他在家里有多得宠?嘴勤快,人勤快,别看在家说一不二,出来和我们在一起,却成了跑前跑后的小碎催,跑个腿儿啊,出去买个烟啊,都是他的活儿,就因为他个头儿小,不显山不露水,所以我们那时出去群殴都让他背着家伙,一眼看上去跟小孩似的,身上有家伙就不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