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落日圆(第2/3页)

秦西榛停顿一下,道,“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他早就已经抛开了。兴许人就是要向他那样子,才会左右逢源过得舒坦。”

秦西榛喃喃道,“确定了这一点后,我跟乐平洪说,我晚上有个聚会,结束十二点去了,为了避人耳目,我凌晨两点去酒店找汪中桦。”

程燃想了想,哑然失笑,“那你真是把人给得罪惨了。”

想到汪中桦那种人要是兴冲冲等到凌晨两点,结果左右不见人来,才知道自己被戏耍了,那可就还不知道多么雷霆震怒。但这就是秦西榛的性格啊,你让我不爽,我也要让你不爽。搬仓鼠会吃亏吗?

“可惜啊……我从好久开始,就准备着的东西……突然就像是泡沫,噗,这么破灭了。”

秦西榛左手五指并拢,又摊开做了个动作。最后又百无聊赖的把随身的包打开,拿出笔记本,在手里翻了翻。

程燃摊开手,秦西榛这次坦然递给了他。

程燃看着上面的内容,最早是九五年的记录,第一笔开销,洗澡热水费0.6元,吃饭早中餐,一共5元,卫生巾:5元。下午减肥苹果,0.3元。日生活费结余:3.1元。

每一天都有进账,3.1元,7.4元,8元,8.3元,4元……然后每星期计算一次生活费盈余。

一项项,一笔笔,两年多时间,笔记本里全是这样的款项。

程燃想到了当时瞥见秦西榛的这个笔记本,她就扯回去不给他看护崽子一样的情形。想到她站在乐器店前,久久伫立里的样子。想起了一中校乐队,她每次请大家喝饮料,乐队成员都管够,唯独欠缺她自己那一杯的原因。

钱都是几块钱几块钱,一点一滴省出来的。

谁说她没有梦想?她一直都在用这样的方式,衔草结巢般去构筑通往梦想的道路。

然而现实往往是如此,哪怕你用尽全力筋疲力尽声嘶力竭,生活也可能是一堵头破血流也撞不过去的南墙。

……

“都没用了。”

秦西榛仰起头来,道,“我现在有些理解我爸盼望着我能稳定安宁,这个世界,有很多欲望和阴暗的地方……你要走这条路,路上的荆棘坎坷就要去趟,这需要坚韧的意志和与之周旋的智慧……”

“是不是我还是接受家里安排比较好……找个稳定的工作,和一个不喜欢但也不讨厌的人结婚……在山海生活压力不大,会很清闲,等我有了孩子,我就教他音乐。”

“甘心吗?”

秦西榛面容晦涩,“人生就是这样的呀……总要接受不如意的地方。”

程燃指了指一处堤坝,那个地方有一片高地,高地上面就是草坡,“要不我们去走走,比赛谁先上去?”

“少年心性!”秦西榛瞥了他一眼,但却没有拒绝。

两人开始往堤坝赶,堤坝上有粗壮的水管,秦西榛居然只是平展双手,两只脚有芭蕾的功底快速交叠,平衡性极好的通过了,翩翩然宛如在跳舞,到了那头又对随后走得小心翼翼亦步亦趋笨拙的程燃捧腹大笑。

沿着堤坝上了山坡,山坡之上到处是一簇簇,一团团的迷迭香和虞美人,间或有生机勃勃的杂草和小溪,潺潺流动,清澈素净。

往上行是爬山,有些吃力,但两人似乎谁都没有让谁停步的打算,争着往上爬。日头就这样慢慢倾斜下去,等到站到了草坡最高处。

夕阳只剩余晖和暗景,但远处湖泊边界的城市,已经露出了一些明丽的灯光。

恢宏的日落,似乎能覆盖八千里的头顶暗云和极远处的十万大山,世界无限辽阔。

而站在此刻山坡上的人,却是那般的渺小。

这对男女都沉默了。

片刻后,秦西榛道,“好美啊!……许多次,我都曾经骑着车路过下面那条环湖小路,却从来没有在这个山坡上面,去看看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程燃道,“每一天,生活都是一场史诗,区别在于你如何看待它。你看它一潭死水,它就是糊涂糟糕。你看它窘迫如困兽,那么你就必然与其搏斗。你看它生机勃勃,那么触目可及都是随意翱翔的蓝海。”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已经来过不下十次啦。”

“一个人?”

“任何年纪,任何时间……一个人。”

所有的光景倒映进秦西榛的大眼睛里面,斑斓宏伟,她看着程燃,其实一直觉得身边这个男孩很奇特,明明以前是自己的学生,即便大不了他几岁,也一向将他当成小孩,但偶尔他表现出来的,又像是一个成熟稳重的朋友,甚至有着透视一切的目光和经历。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自己的直觉和潜意识其实就是这么发现的。

比如此刻的程燃,身上有一种她前所未见的气度,那绝不是他此时的年龄和经历可以表现出来的。秦西榛记得大四的时候学校组织,她去过一个小村落做志愿者,有个战斗英雄的老兵给他们一干学生讲述当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