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锦瑟年华谁与度】 1 (第3/3页)

  凭心而论,秦昭昭不觉得方清颖讨厌。虽然她是班上家境最好的学生,但她却不像章红梅那么乐衷在外地学生面前显摆上海人的优越感。她谈吐文雅,举止优雅,一派出身良好家庭受过良好教育的淑女风范,再有任何言语的炫耀都是画蛇添足。她也学过舞蹈,形体非常优美,气质格外出众。她就是太过娇气了一点,有轻微洁癖,厌恶一切不洁的东西,看见蟑螂或老鼠就会吓得花容失色。穿衣服一定要纯棉纯麻纯丝等等纯正的布料质地,否则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秦昭昭的生活圈子里,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女生,她让她联想起安徒生童话故事里的那个豌豆公主。

  谢娅特别看不惯方清颖那付娇滴滴的样子,动不动就说她装腔作势,嗲声嗲气,还因为她一个人把所有上海女生都批评为“特做作”。她对上海女生的印象如此坏,却热衷结识上海男生。军训时她曾经主动找本学院一个上海男生要电话号码,可那个男生对她的热情却缺乏同样的回应。她打几次电话给他都说不在,留话请他回电话也不回,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是别人忘记转告他,次数一多就能看出很明显的回避。而且还有闲话传过来,说那个男生嫌她是外地人……别的话不多,单是“外地人”三个字就言有尽而意无穷。

  谢娅从此不再给那男生打电话了,愤愤然撕了号码:“呸,他是上海人就了不起嘛,我还懒得再理他呢。”

  秦昭昭在上海开始的大学生活乏善可陈。她是她们班最土最穷的学生,穿不起名牌,买不起手机,在食堂打菜也总打便宜的素菜。和她的上海同学在一起有着一目了然的距离。好在这种对比,她曾经在实验中学时经历过,如今再处在同样环境下算是有起码的面对与接受能力。

  当然,心里的难受还是难免的。父母打电话来关心她的异地求学生活时,她闭口不提这种难受感。满口都是如何如何的好,上海好学校好老师好同学也好,一切都千好万好。只有谭晓燕给她打电话时,她才会一五一十对她倾诉烦恼:上海本地生与外地生的差别;他们令人咋舌的名牌衣服和手机;他们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她所受到的取笑和“土包子”的外号……

  这些话她只对谭晓燕说,因为她才能真正理解。相似的家庭出身,相似的成长环境,再加上这么多年来无话不说的亲密友情,她们像一对异卵双胞胎般彼此心灵感应,会懂得对方的所有感受。

  “昭昭,我们这种小地方的人去到大城市被人瞧不起是难免的,我在虎门还不是总被人叫做打工妹。最初听说要去广东实习时我多激动啊,以为只要出去了就能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就会有一份锦绣前程等着我。现在才知道自己多天真多幼稚,不过就是一个打工妹而已。”

  谭晓燕的感慨比秦昭昭只多不少,让她心里更难受了,不仅为自己,还为她最好的朋友。

  歧视在任何国家任何地区都在所难免。本地人看不起外地人;城里人看不起乡下人;上等人看不起下等人;白种人看不起黑种人……无论社会怎么宣扬人人平等论,但事实上根本就不可能,永远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