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人前人后两张脸,一门真正的技术活(第2/13页)

“做矿产生意,最忌的就是妇人之仁。谁都知道在矿里刨食,原本就是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可是我章华熙再怎样心狠手辣,也还是有人性的。那些所有不幸的殉矿职工,并不是我想置他们于死地,而是纯属天灾人祸,纯属意外,怨得了谁?如果每个掘矿出事死掉的人,都要算在矿主头上,那世上再无掘矿人!”章华熙气闲若定,话锋一转,直取史荆飞的软肋,“可你呢?横刀夺爱后又不知珍惜,发现了蛛丝马迹后,又大动干戈,致使韵椰一命呜呼!你的良心何忍,你情以何堪?你在外道貌岸然,豪气万丈,可是在家里,你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刽子手!”

章华熙的声音裹挟着骤风暴雨,噼里啪啦打在史荆飞身上,更像从某座碉堡里嗖嗖喷射出来的子弹,隔崖正中徐泽如的心坎。

史荆飞的沉默,让徐泽如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史荆飞在学校作环保报告,在电视上构想着矿业管理的方针……所有的往事如幻灯片般一幕幕在徐泽如的脑海里循环播放。无论如何,他也不愿意将岳父同章华熙嘴里喷出的恶魔形象联系在一起。

可是,岳父的沉默,不正说明他内心有愧吗?霎时,徐泽如感觉到自己的天地突然颠覆……

章华熙的诘责,像骤雨一阵一阵地兜头朝徐泽如身上浇灌着,像子弹一颗颗地擦着徐泽如的耳膜呼啸而过。他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猜测、这样的煎熬,他转身攀上崖,爬上堤岸的山道。

一个是道貌岸然的刽子手,一个是有案在身的逃亡人,两人都难逃其责!徐泽如想着,掏出手机,传达着命令:“1号1号,进一步缩小包围圈;2号2号,你从两人的左面抄袭过去;3号3号,你从两人的右边包抄过去,我断后!”

秘密移动的花草树林,在蓝天碧水间霎时变成了天罗地网,一层层将礁石上两个铁墩般伫立的男人,围成了一个圆圈的中心。

海潮汹涌着,咆哮着,不断地冲撞着岩石,终于粉碎成泡沫,蜷缩在崖石边,慢慢地重新化成一滴滴晶莹的泪,重新融于大海的深处。

被章华熙夹枪带棒地一番猛击后,从丧妻之痛中渐渐醒悟过来的史荆飞猛然醒悟:章华熙想避重就轻,想避大就小,想推过就义!致使他的思绪长久以来陷于章华熙的话题里不能自拔,不能自卫。好!章华熙现在主动将话题引到了个人情爱上,定点在韵椰身上,他史荆飞就来坦率地接他一招,与他直面相谈。

“你说我横刀夺爱?”

“难道不是?”章华熙冷笑着,“你想说韵椰是一个不自尊、不自重、主动投怀送抱的人,以证明你的高尚?为你今天的痛下毒手自行恕过?”

“不,恰恰相反!我正是在韵椰的支持下,才有了今天!”他缓缓说道,“不过,确实是韵椰三番几次跑来找我反映树木减少、河流污染……确实是她最先的大智吸引我的……”

“吸引你,还是你勾引她?真不愧是当了多年的局长,这遣词造句还就真他妈的有别于常人!就是因为她主动,所以你从没将她放在眼里,所以你在外要朝三暮四,漠视她的存在、她的需求?”

“你本没有资格问我这些问题,我本来也没义务在你面前高调炫耀我和韵椰的情感,但是你既然要算总账,并且口口声声要为韵椰讨个公道,我倒是不妨谈谈我们之间真正相爱的往事……”

“哈,你那浮烟般恩爱的假象,不说也罢,说出来只会让我恶心。”章华熙恶狠狠地说道,“如果往事需要重提,那也是在你没来雀儿崖之前。你没来之前,我是雀儿崖最帅最出众、也最有前途的小伙子,你一个当兵的,没本事在城里钻营投机,捞个一官半职,却来雀儿崖横插一杠。接着看我不顺眼,处处与我作对,步步想打垮我……别否认,原本我和韵椰相爱,你为什么还要掺和?”

当年,史荆飞身穿一身没有肩章的军装来到了贫瘠的雀儿崖,很快与矿区的人打成一片。最为精彩的,莫过于矿井透水时,他一人居然将一台抽水机扛到了矿区。那一次,他救出了井底二十多个矿工,无论是矿工还是家属,都拿他当救命恩人看!就在史荆飞豪情万丈地准备大刀阔斧地大干一番时,人群中总会有一双美丽而忧郁的大眼睛盯着他。那样专注而倾慕的眼神,无法不吸引史荆飞,无法不令史荆飞豪情万丈。

终于有一天,他在煤矿中学的演讲上,又将那年产百吨、率领全体雀儿崖人共同致富、齐奔小康的美妙前景勾勒了一番。这时,坐在后排的那个有着一双美丽眼睛的女子悄悄走到前排,挤坐在一个同学的座位上,匆匆书写着什么,然后在掌心揉成一团,五指轻轻一弹,纸团跌落在演讲台上的史荆飞面前。史荆飞来不及多看一眼女子,她已满面羞色地站起来,背转身消失在人群中。其实,不用摊开纸条,史荆飞都能预感到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摊开的纸条证明了他的预感:恳请晚上去椰树林一叙。朱韵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