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第2/3页)

审定会在市中心一家宾馆举行。田晓堂故意拖延时间,他几乎是到会最晚的一个。他按桌签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抬头往会场里扫视了一遍,除了姜珊以外,竟再也没有人来接他的目光,和他对视一下。包云河正忙着和身旁的韩副市长一边比画一边说着什么。华世达面前放着一份材料,正在专注地看着,连头都没抬。钟林则耷拉着脑袋,谁也不理睬。陈春方、姜珊只是列席会议,坐在后排。陈春方昂着头仰望着天花板,似乎是有意躲避什么。只有姜珊,当他把视线投过去时,她的目光立即迎了过来,四目相对,田晓堂一下子就读懂了她目光中蕴含的信息,有探询,有劝慰,亦有一丝感伤。面对这善解人意的目光,田晓堂感觉心头舒畅了一些,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像个男人。

会议按议程有序进行着。在包云河主持下,钟林先作主题发言,当然只是陈述了方案一,不过他从头到尾都是照着稿子念,念得结结巴巴、有气无力,没作任何即兴发挥。主题发言结束,接下来就是讨论发言。与会领导和专家一个个对方案一品头论足,有的洋洋洒洒,高谈阔论,有的则寥寥数语,惜字如金。不过所讲内容都大同小异,无非是先给予充分肯定,再说点欠缺和不足。反正只有一套方案,没有其他选择,说它行当然是它,说它有一点毛病也无伤大雅,结果仍然还是它。有毛病可以改嘛,没有谁敢说这方案浑身是毛病,无可救药,应该推翻了重来,参会者都不会干这种打人脸面,让人下不来台的蠢事。他们心里再清楚不过,人家邀你来参加审定会,就是要你来捧个场,可不是让你来唱反调的。不过,还是有三个人的发言有点出人意料。这其中一个就是华世达,他只说了一句“我尊重在座各位领导和专家的意见”,就不肯再多言。再就是云赭某学院的两位教授,他们说了一些质疑的公道话,不过却也遮遮掩掩,犹抱琵琶。在大家发言的过程中,包云河始终笑容满面,气定神闲,哪怕是那两位教授说得有点过,听起来不大舒服,包云河仍然平静如常,听得还是那么认真。

听着参会者的发言,看着包云河的脸色,田晓堂的心情越来越低落。这审定会不过是认认真真搞的个形式,热热闹闹走的个过场,最终的结果是毫无悬念的。包云河在会场上那么从容,那么沉着,说明包云河对这次审定胸有成竹,认为自己是志在必得、稳操胜券。他田晓堂自作聪明地耍些小花招,使些小计谋,老谋深算、洞若观火的包云河能识不破吗?他自以为是,不听包云河的招呼,坚持自己的主张,可他犟得过老包吗?人家是大腿,他只是胳膊,拧得过吗?他真是蚍蜉撼树,自不量力,不知天高地厚,小瞧包云河的本事了。人家革命生涯几十年,什么样的风浪没有经历过?更可笑的是,明知大势已去,为发泄不满,竟然还要硬撑着把方案二抖出来。这样做不仅于事无补,还会把包云河得罪得更彻底,让自己更加被动,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啊!田晓堂这么寻思着,心情越发沮丧、郁闷。

讨论发言持续到上午11点钟时,正好坐在田晓堂身旁的一位专家把不痛不痒的话讲完。田晓堂准备接着也说几句,这时他已心灰意冷了,决计只说一点套话算了。毕竟他是制订这个规划方案的责任领导,若一言不发,总不大好。不想包云河朝他摆摆手,又同一旁的韩副市长耳语了几句,就面向大家大声说:“韩市长等会儿还要出席另外一个活动,我看讨论发言就进行到这里。还没来得及发言的同志若有新的意见,会后再和我们交换。下面,让我们欢迎韩市长作重要讲话!”会场上顿时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掌声。就在这片掌声中,田晓堂一下子对包云河彻底服了气,觉得自己远不是人家的对手,只有甘拜下风的份儿。他还以为包云河堵不了自己的嘴,可人家略施小计,不露一点痕迹,就正大光明地剥夺了他开口的权利,还让他不敢有一丝抱怨。他在开会前还准备最后博一博,可万万没想到,包云河考虑问题滴水不漏,早就防了一手,根本不会给他留下任何机会。

审定会结束后,一连几天,田晓堂上了班就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看看报纸、文件,上上网。他跟谁都不联系,把自己完全封闭起来了。而跟他主动联系的也只有姜珊,她给他发来短信,安慰他:“别把这事憋在心里,你已经为百姓利益尽力了!”

田晓堂有些感动,回道:“谢谢!只是事未办好,总觉遗憾。”

姜珊在短信中说:“这世上憾事太多,哪能一一挂念在心,若能一切随他去,便是世间自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