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第2/3页)

杨登科和吴卫东的矛盾就这样升了级。

杨登科深知这一次跟吴卫东结怨太深,想在他手下有所作为已经没有可能,干脆把过去要求上进的想法抛开,过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混起日子来。

不过要把曾经深深扎在脑袋里的那些登科进步的念头一下子完全抛开,这说起来轻松,想真正做到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所以杨登科尽管依然开的是破面包车,意志一天天消沉下去,可满脑子里装着的却还是那几天开过奥迪的事。尤其是那次送董局长去市政府开会的前后经过,他是怎么也没法忘怀。杨登科觉得那次在董局长前面表现得还是挺不错的,如果吴卫东没将奥迪拖走,自己再多跟董局长跑上几次,董局长也许会更加信任自己,让自己做他的专车司机的可能性也还是蛮大的。

这天晚上躺在床上,杨登科又将那次接送董局长的经过放脑袋里温习了一遍,一时忘了自己不利的处境,竟然忘乎所以起来,无法成眠了。激动了好几个小时,直到下半夜才恍惚睡去,可依然睡不沉实,天还没亮又兀地惊醒了。在床上烙了一阵烧饼,烙得身上骨头直发酸,干脆翻身下了床。

在宿舍楼下的操场上转了两圈,学校里才响起起床钟。杨登科怕影响寄宿学生早操,出了校门。也不知该往何处去才好,就低着头,沿街边人行道信步而行。也是习惯成自然,不知不觉就进了一道半敞开着的大铁门,猛抬头,才发觉到了局里。杨登科不由自主地开了车库门,将破面包车开走了。

在街上漫无目标地转了一圈,杨登科不知不觉将面包车开到了市委斜对面那次董局长下车的地方。原来下意识里,杨登科是想在这个地方候着,好接送董局长。

就在杨登科鼓着一双眼睛紧盯着市委大门时,远远瞥见一部小车开了过来,停在了市委大门右侧三百米处的小巷口。杨登科一下子就认出来了,那是他开过的奥迪车,方向盘后面好像是刁大义。看来吴卫东已让刁大义把奥迪从汽车修理厂开了出来。

不一会儿,董局长提个手提包从市委大院里出来了,径直往右边的巷口走去。奥迪副驾驶室的门就开了,里面下来一个人,原来是吴卫东,他一路小跑迎向董局长,接住他手上的提包,把董局长请上后排的座位,自己复坐回到副驾驶室。

奥迪旋即启动了,缓缓驶离巷口,进入正道,然后由慢而快,往远处飙去。

奥迪早已消失得无踪无影,杨登科还眼巴巴望着前方。街上的车辆慢慢多起来,有一部警车鸣着警笛飞速冲过来,将杨登科猛地惊醒,他这才赶忙掉转车头,回到了农业局。下了车,杨登科瞧瞧破旧的面包车,自觉有几分滑稽,心想你开着这么一部面目可憎的车子,也想把董志良请到你的车上来?你也是太天真了。

这一天董志良三个没到局里来,一打听,才知道他们下了县。

司机班里冷冷清清的。刁大义下了县,小钱这天被人叫走了,胡国干没什么事可做,也到局里转一圈就开了溜。

杨登科正愁找不到说话的对象,老郭和曾德平进来了。老郭是来拿退休手续的,在门口碰上了曾德平,曾德平就跟他进了司机班。一见杨登科满脸晦气,老郭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杨登科嫌老郭的笑阴阳怪气的,不想理睬他,转身就要出门。却听老郭在后面无头无尾地说了一句:“是不是晚了一步?”

杨登科就动弹不得了,老郭话含讥讽。杨登科干脆不走了,重新回到座位前,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老郭拿起桌上的报纸,眼睛在上面瞅着,嘴里却说道:“我刚才看见你的车停在市委对面了。”杨登科说:“我开的车,我想停哪里就停哪里。”

一直没说话的曾德平的手在桌上敲敲,对杨登科说:“你知道吗?为了争取这个机会,人家可早就在运作了。”

“谁?”杨登科死死瞪着曾德平,像不认得他似的。曾德平一笑,说:“你几岁了?还问我是谁?”杨登科也觉得问得幼稚,换了口气道:“刁大义肯定是到吴卫东那里去送了大钱。”曾德平摇摇脑袋,说:“局里冤枉送你读了两年电大,仅仅学会一个钱字。要知道有些送大钱办不到的事,偏偏用其他的手段还容易见效些。”

杨登科想起自己处心积虑给吴卫东和康局长送钱的事,觉得曾德平说的不无道理,问道:“那刁大义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曾德平便给杨登科说了一件事情。原来吴卫东的父亲前次出院后,不久又旧病复发,吴卫东要再度送他住院,他觉得自己挨不了多久了,不愿死在医院里遭火化,让吴卫东将他送回到乡下老家,好搞土葬。叫吴卫东发愁的是他老家是个不毛之地,哪里去找上等木料做棺材?这事不知怎么被刁大义知道了,他乐得一蹦老高,屁颠屁颠开了朋友的卡车回了自己老家。原来他老家是产林区,他父亲早就给自己准备好了做棺材的百年木料,刁大义不顾父亲的反对,把老人家做棺材的木料送到了吴卫东乡下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