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4页)

也许不仅仅是财政局,别的机关或者说古今中外的权力运作机制概莫能外,也就是说规模越大人数越多的会议越不重要,规模越小人数越少的会议越重要,那些决定单位前途命运乃至国家生死存亡的重大决策,往往不是在大型会议上做出的,而是在小型的小到只有几个人参加的小会或碰头会做出的。

几分钟后,沈天涯和老张估计开会时间快到了,一起出了预算处,下到老张说是二号脱衣间的二号会议室。

平时开会大家都提不起精神,用局里干部带些夸张的说法是,八点开会九点到,十点开始听报告。今天可能是大家意识到了会议的内容,到得格外积极,沈天涯两人走进会议室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副处级以上干部基本到了。除了正副处长和副处以上领导,正副处级科员都在副处级以上这个概念里面,局里近一半的干部都进入了这个圈子,所以二号会议室塞得满满的,还有人没位置,只得到大会议室里搬来几把椅子应急。

沈天涯和老张在会议室里转了半圈,终于在门角找到位置坐下。这才发现蒙琼花就坐在一旁,罗小扇紧挨着坐在她的另一边。沈天涯跟她俩笑笑,算是打了招呼。心下就想,这两个女人的位置若对调一下多好?

这时蒙琼花咧开了嘴巴,悄声说道:“你们两个迟到了,傅局长刚才说了,谁迟到谁买东西请客。”沈天涯压低嗓门道:“行呀,我请客,你出钱。”嘴上说着,目光却从蒙琼花肩头瞟过去,跟罗小扇的目光触碰上了。罗小扇跟他点点头,会意一笑。

做了处长,沈天涯更加身不由己,总被这事那事缠住,虽然跟罗小扇同处一个单位,偶尔也在楼里碰上一面,却连话都说不上几句,又各忙各的去了。今天碰上了,中间又隔着一个蒙琼花,沈天涯不免有些遗憾,真想伸出手,越过蒙琼花,将罗小扇握紧。

当然也只能这么想想,不可能真正付诸行动,究竟处于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老跟罗小扇眉来眼去的,被人察觉不好。沈天涯于是收住自己的目光,抬了头去瞧会议室中心的圆桌。圆桌前已经坐了十来个局级领导,一个个表情肃穆,如丧考妣。有两位副局长可能是受不了这么沉闷的气氛,下意识地掏了烟衔到了嘴上,想镇静一下绷紧的神经,可要去身上搜打火机时,又把烟从嘴上拿开了,先放鼻子下闻闻,然后把烟夹到了耳后。原来两个星期前傅尚良戒了烟,现在只要闻到烟味就不好受,就要横眉竖眼去瞪抽烟的人,所以只要傅尚良在场,不论是开会还是在别的地方,几个烟瘾特大的副局长便不敢抽烟。

沈天涯的目光还没从副局长们的脸上收回来,坐在首席的傅尚良就跟旁边管人事的殷副局长耳语了两句,殷副局长咳一声,宣布开会。殷副局长表情严肃地说道:“大家可能已经看到,刚才市检察院来人将郑副局长带走了,其实今天凌晨检察院已经从财政局两栋家属宿舍楼里叫走了三个人,估计大家已经意识到了,因为这三个人没在这个会议室里面。”

殷副局长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大家就扯了脖子东张西望起来,这才发现财政局下属的财政信托投资公司经理和业务处正副处长都没到会。大家于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会议室里像进了一窝蜜蜂。殷副局长只得抬高了双手往下压压,示意大家停止议论,继续道:“关于郑副局长和信托投资公司的问题,市检察院几天前就跟傅局长和我通了气的,郑副局长的问题是他分管投资公司时的个人行为,与财政局集体领导没有关系,投资公司也只代表他们公司,不能代表财政局,今天召开副处级以上干部参加的局务会,就是向大家通报这个情况,让大家心中有数,不要将这事跟其他人其他事胡乱联系,搞得人心惶惶,影响财政工作。详情由傅局长给大家具体说。”

傅尚良喝一口茶水,放下杯子,向众人扫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说:“市检察院就投资公司的事暗地里调查了三个月了,且多次到外省市有关银行取证,在掌握了几年前投资公司在郑副局长的策划下,大量非法拆借骗取银行信贷资金,通过购买房地产和进行期货、股票交易等活动,从中牟取个人暴利的确凿证据的前提下,才决定这次抓捕行动的。他们天没亮就在财政局两处宿舍楼里抓走了公司经理和业务处正副处长,本来也是要在局长宿舍楼里抓走郑副局长的,可郑副局长整夜未归,早上他们才把车开进厂财政局办公大楼前,将郑副局长逮了个正着。”

接下来,傅尚良把郑副局长几个在业务活动中怎样采取种种自以为得计的手段中饱私囊的简单情况作了介绍,最后告诫大家,一方面要以郑副局长几个为借鉴,在开展各项财政业务活动中,严格按制度办事,不要假公济私,害人害己;另一方面不能因为郑副局长这件事影响财政工:作,不要瞎掺和瞎议论,但如果检察部门的同志找大家了解有关情况,要积极配合,知道的说,不知道的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