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集(第2/10页)

豆蔻:美国大夫就是灵验,小妹活过来了,喘气都均匀了!

玉墨脸上露出欣慰,替小妹掩好被子,又走回自己的床铺,把当被子盖的裘皮大衣搭在小妹身上。

玉墨:(对豆蔻) 我们走开,让她安安生生躺着。

她把离小妹最近的蜡烛吹灭。

教堂/地窖 夜/外

法比从教堂大厅出来,看见一个人影弓腰缩头地徘徊在地窖的透气孔周围,然后找了个极不舒适的位置,蹲下来,再斜着上半身,拧着脖子,往一个透气孔里窥视。

法比立刻放轻手脚,朝那个人影接近。

从透气孔里透出金黄色的烛光,同时从里面传出轻轻的琵琶弹奏和哼唱。

法比离那个伏在透气孔的人影很近了,认出他是陈乔治。

他正要叫,陈却站起来,顺着墙壁向房子后面移动,动作像个偷袭者。

法比决定跟上去。

陈乔治走到另一个透气孔,孔上堵了一些砖头,他将砖头一块块轻轻取下,砖头下渐渐露出一个较完整的扁形小窗。

法比已经来到了陈乔治的侧后方,好笑地打量着陈乔治,他正吃力地跪在地上,屁股坐在自己的脚跟上,为了让眼睛能跟小窗同一水平。

地窖里的琵琶加入了箫的吹奏,但听得出音量都是被竭力控制的。

女人们的低吟浅唱以及谈笑打闹似乎制造了另一重现实,与这个血腥的城市和时期不知是谁讽刺谁。

法比轻轻拍了拍陈乔治的肩膀,陈吓得灵魂出窍一般瘫坐在地上。

法比:看过瘾了?

陈乔治连滚带爬地站起来。

法比:下作坯!

陈乔治吓得筛糠一样哆嗦。

法比:英格曼神父做梦都想不到,他教养出来你这么个东西来!

陈乔治:求你不要告诉神父!

法比:(讹诈地笑了) 拿什么求我?

陈乔治:嗯、我、我、我有几包哈德门!……

法比:我不抽烟。

陈乔治:我还有……(豁出去了) 一包兰花豆腐干!两个咸鸭蛋!我自己没舍得吃……

法比揪住陈乔治的衣服前襟,微笑里带着威胁:以后你要是再到英格曼神父那儿告发我喝酒,别忘了,你自己屁股上的屎更多,我不帮你擦,你就不能擦。

陈乔治:不擦,不擦……

法比看着他,松开了手。陈乔治拉了拉被法比弄皱的衣服,转过身向车库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瞥一眼仍然站在那里的法比,转过身逃也似的小跑而去。

法比正欲离开,地窖小窗口冒出柔美的歌声,略带沙哑的女中音,像是刚刚从深睡中醒来的嗓音。歌声如泣如诉,摩挲着人的听觉。他犹豫着,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小窗口移动,然后慢慢弓下腰,以一个跟陈乔治同等狼狈的姿势窥入地窖。

他发现那个略带沙哑的女中音是玉墨的,她一手拿着一根香烟,另一只手拿着一条丝绸手绢,边唱边懒洋洋地舞动。

豆蔻在琵琶上弹出简单的调门,为她伴奏。每一个过门,玉墨都停下来,吸一口烟,每吐一口烟,她的姿态都不同,十分艳情,又十分优美。

法比看呆了。他突然想到什么,站起身,匆匆走进餐厅。

教堂/餐厅 夜/内

法比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一个餐柜,里面搁着半瓶白兰地和十多个考究的酒杯。他取出酒瓶和一个酒杯,倒了半杯酒。

教堂/地窖 夜/外

法比美美地咂了一口酒,眯着眼睛,看着小窗口内。

玉墨此刻脱下外衣,仅穿一件单薄的藕荷色绉纱旗袍,轻歌曼舞。

法比随着她的歌舞节奏,轻轻地以手指尖敲击墙壁。

他的眼睛里有了一层薄薄的泪,嘴角挂着一丝呆傻的笑容——一个醉汉进入了小神仙境界。

玉墨的身影在他的眼光里雾化了,翩翩如仙。

他的目光大胆放肆地停留在玉墨的脸上、嘴唇上、鬓角上、胸部、腰部、臀部,如同一连串的扫描镜头。

弹奏结束了,玉墨突然停止了歌舞,向法比所窥视的这个小窗口走来。

法比赶紧往旁边一躲。外面漆黑,所以玉墨没有看见他。

玉墨解开旗袍领口的纽扣,从胸口掏出一根线,线上拴着一朵干瘪的玫瑰和一张精美的小签;她把花和小签当项链挂在脖子上。她读着小签上的字迹:亲爱的,愿你度过一个美好的周末。孟。那是从她和孟繁明的公寓里最后带出来的东西。

法比看见她嘴角浮起玩世不恭的微笑,同时用手指捻碎了干瘪的玫瑰,又撕碎那张小签。两行清泪从她眼里慢慢流下。

法比看着碎了的花瓣和纸片从她手里纷纷扬扬落下,一颗晶亮的泪珠落在藕荷色的旗袍前襟上。

教堂/大厅 夜/内

法比面孔的特写,眼睛里含有内向的自我嫌弃和痛悔,额上一层细汗被圣母圣婴塑像前的烛光映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