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河梁更赋断肠辞(第2/5页)

平宗拎起壶倒了一杯酪浆送到尧允面前:“你先压压惊,然后把这边的情况详细说给我听。”

尧允接过杯子,心头却仍然一片纷乱,问道:“陛下想知道什么?”

“想听听你的想法,江南这一大片国土我该送给谁?”

此时的落霞关中一片素白。庐江王与寿春王的同室操戈被隐瞒了下来,对外只说庐江王在检阅水师时跌入江中溺毙。至于寿春王次子子茂,则连提都不曾提起过。寿春王为庐江王操办丧事尽心竭力,满城上下白幡招展。一连二十一日,都有人在四处屋檐角上举着招魂幡吊唁庐江王。

龙霄坐在院子里,仰头看着屋顶上的人披麻戴孝,一声声长歌当哭地喊着魂兮归来,唱着悲调,嘴角露出一丝讥讽冷峻的笑意,随即仰头灌下又一杯酒。

余鹤年走进院子,看见他一副落拓潦倒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过去一把抢过他手中酒杯道:“三四日都连个人影也没有,原来躲在这里喝酒。现在是喝酒的时候吗?你这个样子又做给谁看?”

龙霄醉得似乎连头都支不住,摇了摇脑袋,醉眼昏花地看着四五个余帅出现在眼前,嘻嘻一笑:“来了好些余帅,这仗就更好打了。”见酒杯没了,索性抄起酒壶往嘴里倒。

余鹤年恼怒地将酒杯往地上一砸,摇了摇头:“无可救药!”言罢转身就走,不料与一个青衣奴子迎面相向。奴子一见余鹤年,立即闪身侧立,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 “余帅!”

余鹤年认得贴身伺候龙霄的青奴,见他一脸惶然无助,无所适从的样子,只得叹了口气:“去打一桶水来。”

这事旁人早就想干,只不过没那个胆子而已。余鹤年自然不怕龙霄,拎过水桶,兜头往龙霄头上浇去。

龙霄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大喊一声:“谁?!哪个混账干的?!”看清“混账”是余鹤年之后,登时偃旗息鼓,咕哝着又要坐下。

余鹤年回头冲青奴说:“去让人准备热水淋浴更衣,我与你家侯爷一起去见见寿春王。”

青奴答应了一声飞快跑走。余鹤年又抬头冲着房顶招魂的人大声道:“行了行了,别号丧了,都走吧。二十一日已满,散了吧。”

房顶上的人早就被太阳晒得头晕眼花,一听余鹤年的话巴不得地连忙离去,一时间龙霄所居院落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龙霄觉得腿软,手脚并用朝矮几爬过去,伸着手去够细颈波斯錾金银壶,眼看指尖将将触到,突然停下来,扭头看着余鹤年,问道:“这回你怎么不拦着我了?”

余鹤年走过去拿起酒壶自己仰头喝了一大口,说道:“没人了,别装了。”

龙霄这才爬起来,拍拍膝盖上的土,再开口时目光清明,口齿伶俐,没有一点儿醉酒的模样。“可算是松口气,那些人天天站在我房顶上,院里什么动静都看得一清二楚,我除了天天喝酒大醉还能怎么办?”

“你就不怕有人弹劾你居丧期间行为不检?”

“有什么怕的?”龙霄冷笑,捡起掉在地上的冠子拍了拍土,又戴到头上去,“寿春王恨不得吃了庐江王的肉,哪有那么多友爱之情还要监督旁人居丧行止?再说,他派人监视我就是怕我背着他有所图谋,我烂醉如泥才是他想见到的。”

余鹤年对这个晚辈越发欣赏,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去沐浴更衣吧。久了会让人起疑。”

龙霄却有些迟疑:“此时去见他做什么?”

余鹤年摇头叹息:“他如今疑心病重得很,时刻要检查众人的行止,咱们每日总要去点卯露个面嘛。”

龙霄思索了一下又问:“那件事情……”

龙霄与余鹤年刚要说话,有下人来报,沐浴水已经烧好。他只得虎起脸冲龙霄道:“赶紧洗洗去,你也不闻闻身上的味儿,哪里还有一点皇亲国戚的体统。”

龙霄歪歪斜斜地跟着从人去沐浴。

寿春王面色阴沉。龙霄和余鹤年到的时候他正负着手在堂中来回地踱着,听见他们来了,这才顿住脚步,猛然转过身来,目光盯牢龙霄,满脸堆笑,匆匆迎下台阶:“烛明,烛明,怎么才来?”

他到落霞关已经年余,对龙霄从未如此亲切和蔼过,倒是怔得龙霄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余鹤年不动声色地往龙霄背上一推,又将龙霄向前推了出去。

寿春王趁势过来握着他的手将他带着同回堂中,口中连连说道:“烛明你总算来了。你看其实咱们才是真正的近亲,却被奸人离间,以至于让你受了许多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