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玉壶光转 上 一 归路踏明月(第3/4页)

  正忙着,平衍的亲随也已经追赶了上来,见晗辛正忙着疗伤便没有惊动。他们到底心中还是有所戒备,环绕在晗辛身后,警惕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只要她有一丁点不轨的企图,只怕就会立即葬身于此地了。

  被七八道火辣辣的目光盯着,晗辛只觉后背渐渐湿透,汗水透过单衣向外渗,却又被厚重的粗布衣衫阻隔,一股股热气顺着后脖颈子往上冒,熏蒸得她面孔有些发烫。

  而手下这具身体更是有些烫手。晗辛知道平衍定然是在发烧。伤口变成这样,发烧是迟早的。好在她医治得及时,否则一旦伤口彻底溃烂,只怕再要治好就得费一番大周折了。

  平衍本来咬着牙忍受着她在自己身上飞针走线,忽然听见身后渐渐冒出些议论声来。那几个亲随忍不住凑到身旁观察晗辛的缝合,不禁喷啧赞叹:“这么小的针,这么细的线,这得多挨多少针啊。不过针脚倒也细密,只怕以后留不下什么疤痕了。”

  终于缝完,晗辛打好结,凑过去用牙将线头咬断。她的气息喷在平衍的肩上,立见一片粟皮向四周蔓延开来。她以往给人治伤,对方经常会有这样的反应,她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倒是平衍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一时间心绪纷杂,竟连她重新用干净的布巾为他包扎好都没有察觉到。

  一场疗伤下来,平衍已经是满头大汗。他强忍疼痛,已经耗费了太多体力,重新面对晗辛的时候就有些接不上气力,面对她关切的目光,什幺也没说,只是做了个手势,命令大家出发。

  经过这样一通耽误,赶到龙城的时候已经比宵禁时间晚了半个时辰。城门早已经关上,城外没赶上进城的人就都就近随便搭个窝棚栖身。

  这种事情不需要平衍吩咐,手下人已经动手搭好了帐篷,甚至还为晗辛单独搭出一个不大的小棚子,选在一处梧桐树下,与别人的帐篷并不相接,距离却不远,方便就近关照。

  晗辛从柔然一路东来,极少有机会在这么舒适的帐篷中休息,这对她来说已经是额外的奢侈,以至于她竟然无法安眠,躺在毡毯上辗转反侧,终于还是起身出去。

  外面月色正好,蛙声成片,蝉鸣悠长。梧桐树的叶子被风微微拂动着,将透过枝叶洒下来的月色都牵扯得颤抖起来。

  晗辛就是在树荫下看见了独坐的平衍。

  她走过去,还没到近前便已经被对方察觉。平衍并没有回头,只是拍拍身边的树干,“过来坐。”待她坐下了又问, “怎么不睡?”

  晗辛却问:“你是乐川王,怎么还进不了城?”

  平衍蓦地转头盯住她看,半晌才淡然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我见过你。”她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决定继续刺激他,“在柔然可汗的继位大典上。你当时作为北朝的使者出席。晚上欢宴宰羊时,我还给你送上了羊头。”

  平衍自然记得柔然人的习俗。当时出席大典的各圄使节有二三十位,他身为郡王在一群可汗、单于中显得不那么惹眼。依照柔然人的习俗,庆典当夜主人要宰杀七只羊,将羊头献给最重要的七位客人。平衍并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一个羊头,当时有些措手不及,只顾着应付羊头,却完全没有留意过给他送来羊头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越是这样的巧合就越是可疑。平衍不敢大意,小心应付:“是吗?这么巧?你还记得那日我穿什么样的衣服吗?”

  “当然记得。”晗辛冷静地应对,“你穿了靛色窄袖袍,头戴驼皮浑脱,腰系七宝喋躞带,腰间还悬着一柄银丝缠柄的短刀。”

  平衍不由自主向腰间摸去,晗辛已经先他一步道:“你今日佩的是丁零人的弯刀,那柄短刀并不在身边。我不是看见它才这么说的。”

  被戳穿了心思,平衍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在月色下有种琥珀的光芒。

  为了缓解尴尬,平衍只得将主动抢回来,于是问道:“你都知道我的身份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她笑起来:“还以为你根本不在乎呢,没想到你终究还是问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牵过他的手,在他掌心写下自己的名字:“我叫晗辛。不是含辛茹苦中的那两个字,我的晗字里带日,给我起名字的说这个字意思是雪后初晴的早晨,是一切黑暗过去后会迎来明亮的那一刻。”

  “天将明。”他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