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几度风雪到残更(第3/7页)

  叶初雪静静聆听着风在远处呼啸,这才发现平宗选择跌下马的这个地方虽然四围空旷,地势却比别处都低一些,风似乎根本吹不到这边来。

  原来他从没有失去过掌控,他连晕倒都选在了最好的位置。

  枕在脑后的手臂向下滑上她的肩头,掌心的热度透过衣物熏染着她的皮肤。他突然用力,将她整个人都揽过去,让她趴伏在他宽阔的胸膛上。

  “女人不要在雪地里躺着,对身体不好。”他轻声说着,胸腔震动,声音发干,却不容置疑。叶初雪没有动,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诧异他已经伤成了这样,怎么还有这样安抚人心的力量。

  平宗用毛毡将两人严严实实地盖好,压着她的后脑勺,在她耳边轻声说:“叶初雪,如果万一今天晚上死在这里了,有你在我也很高兴。”

  她没有回答,只是寻找了一个更加舒适的角度,将自己完全沉浸到他的世界里去.让他的手臂环绕在自己的身上,让他的心跳敲打自己的脉搏,让他的胸膛成为眼前鼻端唯一的存在,让他成为自己的天与地,成为让她能够在这个寒冷惊惶软弱的夜里躲避风雪的唯一屏障。

  这一夜叶初雪恍惚做了很多个梦。她一向觉浅,尤其自从北渡以来,可谓夙夜忧叹,殚精竭虑,几乎从来没有熟睡到做梦的地步,总是略微小寐即醒。尤其有平宗在身边同床时更是常常夙夜不眠,连眼睛都不能合一下。她从来没有过在他身边醒过来的体验。

  所以当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枕在他的腿上,身上盖着毛毡的时候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今夕何夕,此身何处。

  “醒了?”他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叶初雪一惊,飞快地坐起来,才发现平宗让天都马卧倒,自己靠在马身上,正看着她笑,“做什么梦了?说了一宿的梦话。”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叶初雪连忙过去查看伤口。想来他恢复了些体力,又将伤口重新包扎了一下,绑得有些散乱,却很结实。她用手碰了碰,见投有再出血,松了口气,这才刻意将尴尬和不自在都压下去,淡淡地问:“我都说什么梦话了?”

  “不知道。”他看着她,深邃的目光中闪动着一种以往不曾见过的温和情绪,“只听见你叫阿爹。”

  叶初雪脸上一热,飞快地低下头去,苦笑道:“是吗?”随即转换话题,“你现茌觉得怎么样?好像比昨天晚上好些了。”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果然~片冰凉,不再烫手,不禁骇笑道,“你恢复得可真快。”

  他笑起来:“你看,我就说死不了吧。”

  叶初雪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落在远处的一脉阴山,太阳从南边照射过去,山顶的积雪闪亮耀眼。她不想去看他,因为想起了他夜里说的那万一死了的话,只觉得胸口被一种酸涩的情绪涨满,连喉间都带着些微的涩痛。血腥的味道已经散去,却长埋在她的记忆中。她似乎对那样的味道没有抵抗力,一切理智和警惕都会统统被消融掉。

  “叶初雪!”平宗坐在原地抬头看着她,靠南边的太阳被她的身体挡住,把她的身影投落了他一身一脸。风吹起她耳边的发丝,阳光掩住了她的表情,苍茫雪原上,她的身影看上去有种孤绝的凄美,令他的心怦然而动,不禁又叫了一声:“叶初雪!”

  她回头看着他,问:“怎么了?”面色突然变得紧张,“是伤口裂了吗?”说着就要过去查看,却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腕:“伤口没事儿,我是想说……”

  他的话没说完,远处响起马蹄声来。平宗神色一肃,扶着她的肩膀站了起来,却放开了手:“有人来了。”

  他拽起天都马让叶初雪上马,“你走远点儿,不叫你别过来。”一边说着,一边左手拾起刀掂了掂,笑道,“别担心,这只手也可以打。”

  叶初雪突然生起气来,冷冷地说:“来的要是自己人根本用不着躲。要是敌人躲也躲不过。你的左手再厉害,能敌得过那么多人吗?”

  平宗沉默了一下,他比叶初雪更早看到出现在地平线上的远远不止一两个人。“叶初雪,你走远点儿,别碍事儿。”他沉声说。

  她气不过,转身就走。平宗犹在身后喊:“马,马牵走!”

  叶初雪冷笑:“反正我也不会骑马,你要能活下来就骑马带我走,要活不下来我要马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