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我们度过了美妙的一天”(第4/8页)

第五一三团的其他飞机也都遇到了麻烦。高射炮火打在保罗·麦克奎尔中尉的C-46上,让他想起了冰雹落在有瓦楞的铁屋顶上的声音。但是,由于忙着检查自己的跳伞装备,所以,直到浓烟开始从一侧机翼的油箱里冒出来时,他才意识到飞机损坏严重。飞机的地勤组长匆忙从过道里跑过来,扣上一顶紧急降落伞,并问一名伞兵:“伙计,告诉我,今晚的口令是什么?”

米勒可以看清前方的铁路了。“跳!”他叫道。他站在一边,让几个人先跳出舱外,然后自己也跳了下去。降落伞啪的一声打开之后,他回头看去,只见飞机的左翼已燃起了大火。伞兵那伪装过的降落伞好像几百朵盛开的鲜花,其间点缀着飞行员那蓝色、红色和黄色的救生降落伞。地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射击声,在米勒听来,就好像是气枪打靶的声音。就在他的下方,一个伞兵一动不动了。他的脑袋向后垂去,血汩汩地冒了出来。

米勒被吹到了铁路正上方。他松了一下降落伞,在一个围着栅栏的小猪圈里着了陆。他把金属联结器翻过来按了一下。这是一个英国造的快速释放降落伞的新装置。可是,什么也没发生。就在他费力地摆弄这个机械装置时,敌人的机枪子弹打在了离他的脸仅有一码远的草地上。他就地翻了个身,拔出匕首,把降落伞绳割断了。

子弹是从附近的一所农舍里射出来的。米勒拔出手枪,向一个没有窗户的棚屋走去。他刚走到棚屋外,一个粗壮的伞兵就从五英尺高的围墙上跳了下来,扑通一声掉在他的身旁。这个小个子中校被这个新来者突兀的出现吓了一跳,又很讨厌他那明显非常害怕的表情,于是,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踢了一脚对方的屁股。两人都没吭声。

米勒谨慎地从小房子的墙角向前望去。前面不到两英尺远的地方,有一个德国兵的侧影,他正在向铁路前面的旷野射击。在他的身旁,还有另外三个德国兵。田野上混乱不堪,到处都是伞兵和他们的降落伞,而其他伞兵又降落在他们的头顶上。米勒突然想到,如果他刚才降落在了预定的地点——就在铁轨前面——那么,他可能已经死了。

尽管他不是一个优秀的手枪射手,可是距离这么近,他怎么会打不中目标呢?他瞄准了离他最近的那个德国兵。德国兵们正全神贯注地向原野上射击,以至于被米勒打死三个以后,最后一个才转过身来——惊得透不过气。米勒开了火。

米勒来到一扇水泥大门前,那个棚屋实际是个伪装的小型掩体。他示意那名高个子伞兵跟在后边,然后跳进了掩体,准备射击。让他松了一口气的是,里面空无一人。但是,掩体的后部有一些台阶,通往一条黑暗的地道。他摸索着钻了进去,原来是一个昏暗的农舍地窖。米勒招手示意大个子伞兵跟上来。可是,他并不知道自己正在孤军奋战,大个子伞兵甚至连地道都没进。米勒分辨出一个身影瘫倒在一个角落里。他刚要开枪,但是某些东西阻止了他。那是一个老女人,脸色像死人一样苍白。当米勒踏上通往厨房的台阶时,她仍一动未动。

在一扇用沙袋堵住的窗户后边,三个德国人正在用机枪射击。上校从一个房间爬到另一个房间。几乎每扇窗户前都配备了一个德国机枪射手。这座房子已经变成了一座堡垒,俯视着附近的田野——他想起了德国广播员曾说过的话:“我们正严阵以待。”

一个人影飞快地闪出后门。米勒连忙顺着大厅朝厨房滚过去一颗燃烧弹,接着,他又将一颗碎裂手榴弹滑进了厨房。在它们爆炸之前,他跑出房子,朝铁轨的方向奔去,从他刚刚进去过的掩体旁跑了过去。突然,他差一点被自己的朋友杰克·劳勒上尉绊倒。他已经死了。米勒犹豫了一下。这时,他才注意到那个大个子伞兵没跟他在一起。他穿过铁轨,来到田野上。到处都是死伤的人。这场大屠杀让他想起了皮克特冲锋(4)时的情景。

奥斯卡·福多上尉是营里的助理军医。他把目光从伤员身上抬了起来,认出了米勒。他指了指一片树林,第五一三团的一些人正打算在那里集合。就在这个时候,数架英国的滑翔机隐隐出现在田野的边缘,向一群正在缓缓降落的美国人冲去。米勒惊恐地看到,一架比美国滑翔机大得多的“霍萨”式滑翔机在一群刚刚落地的伞兵中间着陆,刹车后在米勒附近停了下来。机尾打开了,一辆装甲车滚滚驶出。房子里的德国人集中火力向装甲车射击。装甲车起火了。但是,车上的英国机枪手继续用他的“布朗”式轻机枪猛烈地还击,直到自己消失在了火焰之中。

米勒在树林里找到了二十个人,包括几名飞行员和数名英国伞兵。他把大家带到一所农舍里,那里被福多上尉当成了救护站。鲜血正从医生自己的腿上哗哗地往外流,他镇静地脱下裤子,给自己绑上了一条止血带。“我只是屁股上中了一枪。”他说,然后又向草地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