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一、死生契阔

江慈闷了数日,这夜刚洗漱过,正待上床,在屋内听到院中有人说话,急忙奔了出来,看清是崔亮和卫昭,不由大喜,蹦了过来:“崔大哥!”

石阶因下雪而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她脚下一滑,直往前扑,卫昭忙扑了过去。只是因隔得远了些,待将她接住,已不及挺身,他只得将她护在怀中,自己倒在了雪地上。

崔亮笑着过来,道:“你们两个,一个武功盖世,一个轻功出众,怎么跟小孩子似的。”

江慈笑嘻嘻站起,望着崔亮,心中欢喜,想让他再替自己诊下脉,未及开口,卫昭已站了起来。他身形挪移,转到江慈身后,江慈只觉眼前一黑,便倒在了卫昭臂间。

见崔亮讶然,卫昭微笑着将江慈抱入房中,放到床上,又轻柔地替她将被子盖好,他再低头凝望着她粉嫩娇妍的面容,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外屋。

崔亮见这情形,便知卫昭有极要紧的话要和自己说,遂在桌前坐下,平静地说:“萧兄有话直说。”

这夜寒风极盛,自门缝处吹进来,桌上烛火摇晃,明明暗暗,将卫昭的俊美容颜也映得一时明亮,一时阴晦。

崔亮默然听罢,眉头紧锁,摇头道:“不行。”

卫昭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崔亮想了片刻,道:“你们这样做太冒险。光明司虽说是由你管,但他们毕竟还是皇上的亲卫,你只能控制得了一时,控制不了太久。再说,你们要在事后反过来控制高成的人马,不容易。”

“要成大业,总要冒风险。子明,若不这样做,死的便是我月落数万族人。再说,皇上迟早有一天要对少君下手,裴少君是束手就缚的人吗?若逼反了长风骑,整个华朝将陷入内乱之中。子明忍心看着天下重燃战火吗?”

崔亮急道:“可你们也不能用这种手段,万一失败怎么办?不但救不了月落,还牵连许多人犯上诛九族的大罪!”

卫昭眉目一冷,道:“子明,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高成的人正开向皇陵,少君的长风卫也都暗中布置好了,震北侯爷也已中途折返,至南安府带了人马潜伏北上。一旦形势不对,宁剑瑜的人随时会挥师南下。明天就是皇陵大祭,一切都已发动,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崔亮无言,手心沁出汗来。卫昭又道:“子明,这些事少君肯定不会让你知道。我今夜对你说这些,也不是想让你参与进来,我只是想求子明两件事情。”

他站起身,整了整衣袍,面色沉肃,长身一揖,向崔亮行礼。

崔亮忙起身还礼,道:“萧兄折杀崔亮。”

卫昭侧头看了看内屋,面色黯然,崔亮借机劝道:“萧兄,你若是有个万一,小慈怎么办?她是你的妻子,你得对她负起责任。”

卫昭心中绞痛,却不得不强撑着道:“所以我今日求子明,若是-------我万一回不来,请子明将小慈带走,带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京城来。”

不待崔亮说话,卫昭又道:“还有一事,要拜托子明,我这一礼,是替我月落万千族人行的,求子明应允。” 说完端端正正地长身一揖,深深俯腰。

崔亮深深地凝视着他,道:“萧兄,你为何这般信任我?”

卫昭直起身,微笑道:“子明,当日你献计于少君,借用民力,驱逐桓军,以致他后来不敢轻易起兵。你不要告诉我,这只是你心血来潮的想法。”

寒风刮过深巷,发出隐约的尖啸,如同地狱中的幽灵,在暗夜中肆意咆哮。

卫昭站在深巷的黑暗之中,目送崔亮登上那辆马车,车轮辗碎一地积雪远去。他深吸了一口气,却也如释重负,攀檐过巷,回到老柳巷的小院。

他在床边坐下,将依然昏睡的江慈抱在怀中,长久地坐着,直到双臂有些麻木,才拂开了她的穴道。

江慈睁开眼,正有些想不清发生了何事,卫昭已低声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一下子晕倒了?”

江慈心中暗喜,只道是自己怀孕后的反应,便想着要不要告诉卫昭,一时有些出神。烛光映得她此刻双眸流转,面颊绯红,卫昭看得痴了,扬掌熄灭烛火,慢慢俯下身躯。

江慈“啊”了声,他已堵住了她的双唇,她便也暂时将这事丢开,却又想起一事,待卫昭放开她的唇,一路向下吻去,她方喘气笑道:“崔大哥呢?”

“他有事,先走了,说下次再过来看你。”

江慈正想问问他,自己晕倒后,崔亮有没有替自己把脉,可卫昭已将头埋在了她的胸前,她一阵迷糊,再也说不出别的话,紧紧地抱住了他。

这一夜,他似是格外贪恋着她的身体,如同久渴的旅人见到了甘泉,濒死的鱼儿重回大海,抵死缠绵,极尽交缠,直到子时末才抱着她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