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殷商式谈判和玛雅式谈判(第3/3页)

我们都认为,我们的祖先死后的灵魂都变成了豹子,然后回归到休憩的世界,成为神的一员

纽文国王开始喋喋不休地发表演说。最开始攸侯喜指挥官还以为这不过是高层官员的通病,他们不把客套话啰唆完绝不肯进入正题。但太阳在自己头顶移动了三度以后,纽文国王的演说还没结束,攸侯喜指挥官意识到他遭遇到了另外一种类型的谈判对手,开始觉得这家伙确实不太好对付。

冠饰挡住了国王绝大部分的脸,而剩余的一小块则缀满了金属环,根本无从判断他的表情和相关的心理波动,这对于谈判来说是大戒。

攸侯喜指挥官所不知道的是,在玛雅城邦之间的交流中,谈判失败的代表是要用石头砸死。在漫长的岁月里,冠饰小或者鼻环小的谈判者因为无法掩饰自己的表情,纷纷被残酷的法则淘汰,剩下来的人冠饰越来越大,鼻环越来越多,就演变成了如今这种谈判的标准装扮。这是一种政治学上的达尔文主义,用进废退,适者生存。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地点,最可怕的是纽文城邦的谈判风格。那是一种典型玛雅式的沟通方式,它唯一的特点就是:跑题。

跑题是一种谈判时的常规手段,但玛雅人把它发挥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玛雅式的谈判永远不会直奔主题,他们甚至永远不会奔主题。玛雅文的不确定性使得一个词可能同时具备数百种意义,谈判双方必须仔细理清对方真正想表达的意思,于是一个单词需要用至少三十个单词来进行注释,而那三十个词又必须用另外九百个单词来注释最终谈判双方都陷入了庞大的注释迷宫,那些单词彼此之间的解释构成了一个错综复杂的结构。没有人能真正从里面走出来。

攸侯喜指挥官对此非常地不习惯,他曾经参加过的谈判中还从来没碰到这样的对手。纽文国王处之安泰,他一边持续不断地与夫荣交换着意义不明的单词,一边把手里的权仗竖在地上,顶端撑起冠饰的一边,好让脖子能有片刻的休息。他的话题切换非常地快,从玛雅人的灵魂谈到了一年两季椰子的种植技术,然后立刻跳到了中美洲的地质分层。

而攸侯喜指挥官的忠诚助手伊口关也陷入了公共关系理论的危机。他和他的鹦鹉已经爬上了金字塔,并和纽文国王下面的两位中层官员阿洪与葛格部族的祭司开始了层次相对比较低的磋商。他们的谈判更加艰苦,因为伊口关不懂玛雅文,祭司们不懂甲骨文,两边都只好退化到人类最原始的时期,用手势和尖叫来彼此交流。

阿洪部族祭司一马当先,指了指金字塔顶端的金圣石,又指了指自己。这让葛格部族的祭司勃然大怒,他扑过去,嘴里发出河马般的怒吼,用手拽住阿洪祭司的鼻环朝下用力。阿洪祭司一声惨叫,鼻子被这一下生生拉豁,鲜血迸流。他试图反击,葛格部族祭司没有给他机会,握住了他下巴上的五个小环一甩,这位不幸的祭司就连滚带爬掉到了金字塔下。葛格部族祭司呵呵大笑,一时没有掌握好冠饰的平衡,自己也摔了下去。

等到两位祭司再度爬上金字塔的时候,伊口关发现他们已经换了人,刚才的两位也许是因为受伤过重,无法继续胜任这一职责了。新来的两名祭司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们重新开始确认金圣石的归属问题,又一次打起来。狭窄的金字塔根本不足以提供足够的回旋场地,很快他们就会和前任一样黯然下台。

这是一种极为可怕的跑题方式,它就像中国的长城、埃及的金字塔和法国的马奇诺防线一样,为求目的不惜任何人力资源上的消耗,也不考虑任何经济上的成本。

结果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无论是攸侯喜指挥官还是伊口关都不得不承认,这一次的谈判完全失去了意义。他们两个甚至都还没捞着机会说话。

至少面对玛雅式谈判的跑题,殷商文明遭到了惨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