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难当头时的奋勇登场(第4/8页)

这份诏书之所以顺利被通过,是因为徽宗明白,事到如今话不说透,就没人愿意给他卖命了。身边宠臣们跟着一块儿败家是内行,要是卫国御敌,一个也指望不上,关键时刻还得依靠那些不肯拍马屁的正人。

因此,在诏书的后半部分,徽宗故意说得很坦诚,以“大义”唤起民众,让大家都来保卫赵家江山:“今起朕决意大革弊端,废除苛虐之政,以救国祚,以谢天谴,以保祖宗之业。先前朕亦屡有求直言之诏,但为权臣所阻,致使人心离散。今日改革之志,神明在上,决不更易!”他号召天下州邑官员赶紧率师勤王;草野之士如有安邦定国大计,或者有异谋可出使外邦者,通通破格提拔,甚至可拔为将相。他还号召中外士庶,都赶紧建言献策,可用者一定采用,不当者也不加罪。

——伙计们,我自打耳光如此,你们难道能见死不救吗?

罪己诏一下,相应的措施也立即展开。重点是节约用度,宫中开支大幅削减,亲信的俸禄也有所降低,道士当官者一律免职,给寺院的赐田也强行收回。对那些招致天怒人怨的采石所、教乐所、应奉局、行幸局、制作局、花石纲等等,一股脑都撤掉。可是他不知道:民心一失,就再不可能收回来了。胡闹了二十年的执政者,老百姓谁还相信他能改邪归正?罪己诏颁下后,在民间根本就没引起什么动静。谁心里都在嘀咕:把国家祸害够了,忽然又要领导人民建设新生活,这不是等于愚弄民智么?

结果,不见人民踊跃建言,也不见勤王大军潮水般涌来,倒是金兵一天比一天逼近了。

京城眼看就要成危城一座,老百姓哪还管你是否革故鼎新,都担心金兵一到,鸡犬不留,血流成河。人心惶惶之际,担负国家大任的宰执大臣们全没了往日的威风和儒雅,日聚朝堂,无计可施。但凡脑袋活络一点的,都在打主意先把家属送出汴京城去再说。

徽宗见局势并不如自己预期的那样发展,也大起惊恐。恰在此时,又发生了一起“金人檄文”事件,给了他以极大的刺激——皇帝这位子,他娘的做不得了!

事情由童贯而起。

童贯是中国历史上闹出很大名堂的一位宦官,由于被写入了《水浒传》,至今仍大名鼎鼎。这人确有可让后人瞠目之处。《宋史》上说他“状魁梧,伟观视,颐下生须十数,皮骨劲如铁,不类阉人”。身为宦官而有胡须,这甚为奇特;据有人分析,这与他二十几岁才净身有关系。

他在宦官史上,创下了几项无人可破的记录——作为宦官,他掌握军权的时间最长,并且实际掌控的军权最大;本人获得的爵位最高,是中国历史上唯一被册封为王的宦官。

童贯读过四年私塾,又曾出入过前线,能文能武。他在前线时曾经十次深入西北,对当地的山川形势了若指掌。这个阅历,使他在宦官群中显得极不寻常。

入宫后,他一开始蹉跎了二十年没有长进,直到徽宗登位,发现了这位已经48 岁的奇才,他这才算一步登天。

这家伙善于察言观色,有办法搜刮古玩字画,由此讨得徽宗的欢心。可是长袖善舞的人一般都贪生怕死。徽宗让他做军事统帅去伐辽抗金,那纯粹是嫌大宋亡得不快。

宣和四年,他受命攻辽,惨败而归,只得乞求金兵代为拿下燕京,最后以百万贯钱赎回燕京等几座空城。事毕后,还侈言恢复之功,这引起了徽宗的极大不满,就强迫其致仕,把他晾到一边了。

不久,童贯又用了一点小权谋,东山再起,被派去坐镇太原。他在前线时,曾收到过金人写来的一封书信,拆开一看,原来是一篇痛骂徽宗的檄文。童贯不敢上报,只偷偷把檄文藏了起来。

当他从太原逃回来以后,大宋中枢已经乱了套,居然也没有人追究他的临敌脱逃之罪。在朝堂议事时,他照样没事儿人似的参加。就在这时候,他不知出于什么考虑,把这份檄文拿了出来,请诸宰执大臣定夺如何处理。

众人也都指望徽宗能振作起来,领导大伙保住江山,继续往日幸福的日子。于是李邦彦提议,别怕皇上伤心,此时应该把金人檄文呈上去,可促使徽宗下决心求直言。

次日,在宣和殿早朝时,徽宗就看到了这份檄文。一看之下,差点没气死。檄文斥责徽宗在当亲王时就包藏祸心,谋夺帝位,后来果然借宫中之力,登上了大宝。得逞之后,用心险恶,政治昏聩,而且还目空四海,以为天命在身,就可以为所欲为、作恶多端了。

普天之下,除了敌人,谁能把皇帝的缺点错误说得这么透彻?徽宗看了,又一次当场失态,声泪俱下。过了好久,才对大臣们叹道:“休,休矣!卿等晚间可来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