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数星星的孩子张衡(第3/6页)

公元117年,即汉顺帝永初四年,是中国天文历史,同样也是世界天文历史上重要的一刻,张衡研制成功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架水运浑天仪。对于浑天仪,我们今天只能在故宫的遗迹中找到一个模糊的概念,这种古老的仪器代表了中国古代科技的先进成果,而对于浑天仪的真正原理和用途,大多数人就不得而知了。事实上,浑天仪得名于中国古代古老的天文学说——浑天说。中国古代的天文学说,从秦汉开始一直存在着盖天说和浑天说两种争议,盖天说是商周时期萌芽诞生的天文学说,其理论为“天圆如地盖,地方如棋局”,即中国古代传统的天圆地方学说,代表了人类在蒙昧阶段对于宇宙的朦胧认识。与之相对应的是秦汉时期出现的浑天说,浑天说认为,天是一个圆形的壳,天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地位于天壳的内部,日月星辰随着天壳而转动。张衡的浑天仪正是以浑天学说为基础制造的,它是一种演示天体运动情况的仪器。浑天仪也并非是张衡的独立发明,而是由西汉科学家落下闳、耿寿晶所创,张衡在前人的基础上,制造出了运作更为精密的水运浑天仪,它分做内外几层,每层都可以转动,中间有个铁轴贯穿球心,轴的方向就是地球自转的方向,轴和球体的接触有两个交点,即天球上的北极和南极。球的一半隐没在地平圈的下面,另一半显露在地平圈上面。在球的表面排列有二十八宿和其他恒星,球面上还有黄道圈和赤道圈,二者成24度夹角,分列有二十四节气。从冬至点起(古代以冬至作为一年的开始),把圆分成365度,每度又细分成四个小格。球体外面有两个圆圈,一个是地平圈,一个是子午圈,外圈圆周长为一丈四尺六寸一分。天轴支架在子午圈上,和地平斜交成36度,就是说北极高出地平36度。这是洛阳地区的北极仰角,也是洛阳地区的地理纬度。这架仪器的构造,几乎囊括了当时所有先进的天文学知识。更值得一提的是,张衡巧妙设计了齿轮转动系统把浑天仪和漏壶联系起来,借助漏壶的水流力量推动齿轮,带动浑天仪绕轴旋转。这一年,张衡的浑天仪成功演示了洛阳地区星空的运动实况,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也让所有质疑他的人暂时闭上了嘴巴。

遗憾的是,对于这样一种伟大的科技成就,今天的某些学者都采取了低调记录的方式。在中国传统的学术观念里,自然科学发明的地位是要落在人文科学之后的。文革时期,浑天仪更被四人帮的爪牙们污蔑为“封建迷信的产物”。前人的蒙昧尚可以理解,后人的无知却令人可悲。张衡的浑天仪,从当时的社会发展和生产力发展情况看,很多内容无疑是超越了时代的。一项科技发明若超越了时代,也势必很难在短期内为时代所接受。爱迪生发明电灯的行为不也曾遭到煤气灯公司的抵制吗?在东汉的生产力状况下,许多天文学成就无法在当时体现出作用,但势必会在未来的岁月里影响到人类的生活。欧洲人处死了培根,可是“知识就是力量”的名言鼓舞了无数欧洲近代科学家向蒙昧的宗教宣战。浑天仪以及浑天学说所带来的科技成果,不仅在当时引发了轰动,在日后的岁月里,它的作用被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进行了孜孜不倦的扩展,在奠定了中国天文学研究基础的同时,也深刻影响了一代又一代天文观测的方式以及天文学说成果的变革。

浑天仪绝不仅仅是今天故宫博物院里一尊华丽的摆设,也并非是没有任何实际用途的奇技淫巧,而是一种精密的观测天象的机器设备。在人类漫长的天文研究历史上,浑天仪为人类捅开了探索天体奥秘的一层窗户纸,按照现代科学观念来看,浑天仪包括制造浑天仪理论的浑天说,无论是研究的深度还是精确度,都与真实的情况有着不小的距离,但是谁又能离开自己身处的时代去看待客观的事物呢,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牛顿的自由落体运动以及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也同样存在着有待后人去完善和补充的漏洞,他们并没有因为错误,而由伟大变得渺小,相反更加深受我们的尊重。张衡也一样,中国现代的科普读物里,对于浑天仪的记录和叙述,只占据很小的一个篇幅,但是就人类天文学的历史而言,能够正确的演示星空运行的状况并以此推算天体运行的规律,对于蒙昧时代的人类天文学发展而言,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从天文学本身的研究角度看,浑天仪为人类演示了天体运行的基本轮廓和结构,也就为后人点亮了研究天体运行规律的一盏明灯,对于天文学的演变和发展无疑具有启蒙运动的意义。中国传统的历法和潮汐的推算,都缘自古代天文学家对天象的观测和研究,包括节气的演变和春夏秋冬的交替,以及农令农时的变更,这一切也同样要以天文学的进步为基础。古代中国的文明之所以领先于世界,首要一点是因为封建农业生产力的高度发达,而在靠天吃饭的封建农业生产方式下,对于天象的观测和农时的把握,则成为决定生产成果的关键。从这个意义上说,无论用怎样的赞美词汇去评价这一伟大的成果,都是不过分的。另外需要重要说明的一点是,水运浑天仪的成功,并非仅仅是张衡一个人的智慧。在洛阳平昌门南,有一个叫灵台的地方,那里是张衡担任太史令期间观测天象的地点。所谓的灵台,自然不仅仅是一个高台这样简单,它代表着一个庞大的研究体系,根据《后汉书》的记录,灵台就是当时的天文台。这里的总管是灵台丞,属太史令管辖,上面有候气的、候风的、候日的、候星的等40多人,机构庞大,分工细密。这样完善的科学研究机制,在两千多年以前的世界只为中国所独有,因此这样的成功并不能只被看做某位科学家灵感的昙花一现,而是应当被看做中国封建时代科技制度的成功,完备的管理和研究制度为科学家的成功提供了一个有利的平台,也使水运浑天仪的诞生成为一种必然。即使张衡在16岁那年选择了文学作为自己的发展道路,水运浑天仪也必然会诞生在同时代一个叫李衡或者王衡的人之手。当有些中国人在感叹瓦特为什么没有出生在中国的时候,他们恰恰忽略了重要的一个事情。任何一个优秀的科学家都需要和一个优秀的科学制度相适应,与瓦特同时代的清朝连一个火器发明家戴梓都难以容下,就足够证明近代中国的落后,绝非仅仅是民族智慧缺失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