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做派(第4/8页)

当年,某北大毕业生数次去找周作人谋职,第三次去时,周正待客,被门房挡驾。该学生疑为周推托不见,怒火中烧,便站在门口大骂一气。几天后,他被告知去某处上班。有人问周,他这样大骂,为什么还要用他呢?周说,到别人门口骂人,这是多么难的事情,太值得同情了。

温源宁是北大西语系教授,平时不说汉语。张中行说他的语调“说是上层味也许还不够,是带有古典味”。其夫人是个华侨阔小姐,有汽车,但温从来不坐,遇风雨天要出门,其妻让他坐汽车,他总是道谢后仍坐人力车去学校。

顾颉刚是燕京大学教授,但口才不行。讲课时总是意多而言语跟不上,一急就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疾书,速度快且字迹清晰。

1934年初,刘半农初见冰心,他在日记中称她“大有老太婆气概矣”。而冰心后来的朋友季羡林在清华读书时,曾去旁听冰心的课,他在日记里写道:“冰心先生当时不过三十二三岁,头上梳着一个信基督教的妇女王玛丽张玛丽之流常梳的髻,盘在后脑勺上,满面冰霜,不露一丝笑意,一登上讲台,便发出狮子吼:‘凡不选本课的学生,统统出去!’我们相视一笑,伸伸舌头,立即弃甲兵而逃。”

北大教授、明清史专家孟森讲课时手持讲义,拇指插在讲义中间,然后照本宣科,从来不看台下。下课铃响后,他把讲义合上,拇指仍然插在中间,转身就走。他的这个讲义后来确实用《明清史讲义》的名义出书,成为业内学者绕不过去的名著。

弘一法师一次去丰子恺家,落座前将藤椅轻轻晃动几下,然后慢慢坐下,丰不解其意,弘一法师说:“这椅子里头,两根藤之间,也许有小虫伏动,突然坐下去,要把它们压死,所以先摇动一下,慢慢坐下去,好让它们走避。”

林损在北大当教授时岁数不大,因而有些恃才傲物,常借着酒劲出怪语。一次周作人问他:“林先生这学期开什么课?”他答:“唐诗。”又问:“准备讲哪些人?”答:“陶渊明。”

余叔岩自己唱戏,却看不起唱戏的。他有个女儿,成年后一有人来提亲,他便说:“如果是咱们梨园行,就不必提了。”

田汉在湖南长沙第一师范教书时,一天拉着几个同事去小酒馆喝酒。席间有人表示不会喝酒,田汉说:“哪有文人不喝酒呢?”

1924年暑假,蒋廷黻曾与鲁迅等同去陕西讲学,他后来谈及对鲁迅的印象时说:“他有点瘸,走起路来慢吞吞的。他和我们相处不仅很客气,甚至可以说有点胆怯。”

傅东华在陈望道的婚宴上自我介绍说:“我叫傅东华,我在北平有一座城门,题作东华门,你们进城以后,别忘记住我的东华旅馆;在旅馆里闲着无事,却不妨翻一翻我编的《十一朝东华录》。”

民初,戴季陶一度想到美国留学,托蒋梦麟向孙中山请求。孙中山说:“老了,还读什么书。”蒋梦麟据实转告戴季陶,戴便直接找孙中山请求。孙中山说:“好,好,你去。”边说边拉开抽屉,拿出一块银洋给戴季陶说:“这你拿去做学费吧。”戴季陶说:“先生和我开玩笑吧?”孙中山说:“不,你到虹口去看场电影好了。”

乔大壮执教台大时,一女生见其面容憔悴,拿来一只家里养的鸡,要工友做给乔吃,乔说:“我是不杀生的,拿回去,寄养你家,给它个名字,就叫乔大壮吧。”

抗战时期,一次西南联大在广场上开文艺晚会,几千听众在草坪上随意地席地而坐。朱自清在晚会上讲“五四以来的散文”。他说:“什么是散文呢?像诸位这样地坐法就是散文的做法了。”

西方学界有一个说法:“到北京可以不看三大殿,不可以不看辜鸿铭。”日本作家芥川龙之介到北京访问辜鸿铭,问辜如此高才,为何不问世事,辜的英文说得很快,对方的思维跟不上,辜鸿铭便用手指蘸着唾液在桌子上写了一连串的“老”字。北大西语系主任温源宁在《辜鸿铭先生》一文内写道:“一个鼓吹君主主义的造反派,一个以礼教为人生哲学的浪漫派,一个夸耀自己的努力标志(辫子)的独裁者,就是这种自相矛盾,使辜鸿铭成了现代中国最有趣的人物之一。”

辜鸿铭一次出席一个宴会,座中皆社会名流或政界人物,一外国记者问辜:“中国国内政局如此纷乱,有什么法子可以补救?”辜鸿铭答:“有,法子很简单,把现在在座的这些政客和官僚,拉出去枪决掉,中国政局就会安定些。”

张中行说:学者孙楷第“人清瘦,总是像大病初愈的样子”,“我个人的感觉,是有学问,像是也不想学问以外的事情……不止一次,我听见他一边走一边吟诗”。“凡事都会有得失两面,博而精,考证有大成就,是得的一面。还有失的一面,是容易成为书呆子。从20年代后期我认识孙先生的时候起,到80年代前期我最后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止,我的印象,除去书和他专精的学问以外,他像是什么也不想,甚至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