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莲花白(第2/4页)

我冲大舅咧了咧嘴,表示赞同。

出了胡同口,根本就没见到秀儿和美国兵。

这时候,过来一街坊,见到大舅,连忙说:“大少爷,秀儿在南二条胡同西口,幸好有位巡警巡逻路过,跟那俩美国兵打了起来。应该没吃亏,您快去吧!”

大舅带着我一路小跑,还没到跟前,就远远地看到前面围了一群人,人群中不时地传出叫好声。

“借光!”大舅大喊着。

人群中很快闪出了一条通道。

我拼命挤进去,看到一位年轻俊朗的巡警死死地将一个高大的美国兵反拧着胳膊压在地上。那美国兵已经放弃了反抗,正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发出杀猪般的号叫。

另一个美国兵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显然已经晕了过去。两个二锅头酒瓶子在他身边一横一竖地躺着,其中一个瓶子还往外滴着酒。

“叫啊,你倒是叫啊,你就是叫到美国姥姥家都没人帮你!”四周看热闹的人起着哄。

“好样的,擒拿拿得好!”大舅朝那巡警竖起了大拇指。

那巡警看到了大舅,连忙站了起来。

旁边一位梳着大辫子的俊秀姑娘把帽子递给了巡警。

那巡警接过帽子戴在头上,整了整警服,举起右手向大舅敬礼:“北平警察局内三分局实习警官郝俊杰报告长官,这俩美国兵撒酒疯,欺负咱中国姑娘,被我教训了一下!”

“教训得好!”大舅夸道,“上面追问下来,就说是北平警备司令部刘星灿命令你打的,跟你没关系!”

“不,长官,是我自己要打的!”郝俊杰站得直直的,一动不动地回答。

“哪儿来那么多话,你的长官没告诉过你,跟长官说话,只能回答‘是’和‘不是’吗?”大舅故意把脸拉了下来。

“是,长官!”郝俊杰的脸“唰”地一下红了,跟刚才英武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大少爷,多亏郝警官。”巡警身边的大辫子姑娘替他说着话。

“秀儿,回家吧。”大舅冲秀儿一摆手。

“哦,原来这个大辫子姑娘就是秀儿,怪不得这么漂亮。”我心里想。

“谢谢郝警官,您擦擦汗吧。”秀儿并没有回家的意思,而是从兜里掏出一块白手绢递给郝警官,轻声地说。

我看到那白手绢上绣着一块淡绿色的玉连环。

“不用了,我用手擦就成。”郝警官的脸更红了。

“让你擦你就擦!”大舅命令道。

“就是,人家姑娘让你擦你就擦呗,客气什么?”看热闹的人们又起着哄。

“是,长官!”郝警官这才接过手绢,不好意思地擦着脸上的汗,可他脸上的汗却越擦越多。

郝警官的脸更红了。

“都散了吧。”大舅朝这帮起哄的人摆着手。

看热闹的人显然不愿散去,他们似乎恋恋不舍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个美国兵。

刚才被巡警摁到地上的那个美国兵,已经翻身坐了起来,用左手捂着右胳膊,痛苦地低声呻吟着。

“就把他们晾这儿吧,自个儿会滚的!”人群中有人喊道。

看热闹的人开始散去。

“中国警察治不了美国兵的罪。”看到人们逐渐散去,大舅小声对郝俊杰说,“谅他们不敢去警察局追究,如果敢去,你就说是我命令的。”大舅继续交代着。

“是,长官,我下手有分寸,躺在地上的那个家伙一会儿就会苏醒,只是那个大家伙的胳膊被我拧脱臼了。”郝俊杰回答。

“好样的!”大舅再次朝郝俊杰竖起了大拇指,“怎么就你一个人巡逻?”

“今儿是我第一次巡逻,带我的陈警官拉肚子,去茅房了,让我一个人先去将军胡同,他说有位国军少将住那儿,让我维持好治安。没想到就是您,长官。”郝俊杰回答。

“我用不着你们保护,你们要保护的是老百姓!”大舅一听这句话就来气,语气变得强硬起来,他转身一手拉着我,一手招呼着秀儿,头也不回地往北走。

“是,长官!”郝俊杰回答。

我回头看到郝俊杰又朝我们敬了一个礼。

他的另一只手里攥着秀儿给他的那块绣着玉连环的白手绢。

二舅比我们晚一个多礼拜回到北平。

那天上午,好不容易腾出时间的大宝正带着我在胡同口跟南边胡同的孩子玩:“这是我弟二宝,从昆明回来的……”

大宝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孩子就惊叹道:“昆明,远吗?回北平走了多少天?”

“先从昆明乘汽车到长沙,再从长沙坐粤汉路火车到汉口,再从汉口坐轮船到上海,又从上海坐海轮到秦皇岛,从那里乘北宁路火车经天津回北平,小半年吧。”

大宝真是好记性,父母回来后向姥爷讲述一路上的经历时就是这么说的,没想到他全给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