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六章 真的,这是真的(第2/4页)

几十年,几十年了,龙门县的唐人百姓守着瘠薄的土地,背负着两倍的赋税,面对着绝对强势的奚人默默的忍辱负重的活着,他们个人的力量太渺小,根本不足与这样险恶的环境相对抗,一度他们也曾经将希望寄托于官府,寄托于那个代表着天子威权牧守一方的县令,对于普通的庄户们来说,这是他们最大的也是唯一可以指靠的希望。

但是县令们让他们失望了,一任任县令走马灯似的换着,一个个希望破灭着,当失望一次次重复时,最终就变成了绝望。

但民心就如同野火后的草原,虽然上面的野草早已烧的干干净净,但下面的种子却永远不死,弹簧压抑的越深,最终弹起来的就越高。

唐成的出现及他的作为就如同拂过荒原的春风,释放出了已经压抑到最深处的民心弹簧,其实他所做的这一切并没有什么太出奇的地方,放在内陆任何一个县这都属一个县令份内的职责,但是在龙门,迥然不同于内陆州县的龙门,一切就都变了。

民心与民气就是这样不可思议,仅仅是做着一个县令该做的事情,唐成就成为了英雄,而这连绵于一个个山坡的欢呼声就是民心对他这个县令最好的认同,就是英雄的加冕礼。

究竟是英雄造就了时势,还是时势造就了英雄?当一个普通人把准了时势做出了人们期望的事情时,由民心与民气鼓荡起的风潮就将他推高成了英雄,哪怕他做的本来就是份内应做的事情。

面对四野而起的欢呼声,陪着图也卓走过山口的唐成同样心神激荡,虽然为理想奋斗的过程的确艰难,但有了眼前这样的欢呼奖赏,此前的一切焦虑、担忧都如淡风轻云不值一提了,而如此盛大场面的正面激励也必将鼓励着他益发坚定的向着理想的大道继续前行。

即便苦累,即便孤独!

享受着如潮的欢呼声时,唐成的心思竟然隐隐有些分神,分神到了后世,分神到了穿越前重庆上演的打黑风暴,同样是民心所向、民气激荡,竟使得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不惜自掏十万块钱在报纸上做广告,就为了向那些参与打黑的官员与警察致敬,因为在合适的时机做了合适的事情,哪怕这本是份内应尽的职责,于是官员就变成了英雄。

历史总是有着惊人的相似,那怕是两个时代,那怕时隔着一千三百年。

看着这样盛大的场面,耳听着如此的欢呼声,图也卓悄然往旁边走了几步,拉开了与唐成的距离,此时他的心理真是有些复杂。

这个唐成真是太精明了,精明到他能逼着你不得不跟他做交易,而在交易过程中更是会将你每一分对他有用的利用价值都榨干榨净。

饶是如此,图也卓也没后悔与唐成的交易,反而是眼前让他发酸的场景益发坚定了他此前的决定:有唐成在龙门一日,他就绝不会做出牛祖德最希望看到的事情。

这并不是说图也卓就怕了唐成,作为龙门奚人公认的杰出族长,他怕的不是唐成,而是唐成背后依靠的一切,譬如眼前的唐人百姓,譬如那八千天成军,譬如给予他县令权位与权力的朝廷,这些才是图也卓害怕的,而这些东西又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缠绕在一起。

图也卓怕的不是唐成,而是唐成能将这些都捏合在一起为其所用的手段,一个两万多人的小部族注定是无法与煌煌天朝对抗的,尽管它再强盛也同样如此。以前当这些让人惧怕的东西处于零散状态无法形成合力时,他挟两万余人的威势或许还能从夹缝中,还能依靠局部的强力占占优势,但当唐成将原本的零散捏合在一起后,过去的一切就注定将要被改变。

实力决定一切,一只蚂蚁再强壮也无法战胜巨龙,这就是小部族的悲哀,无法改变的悲哀!

当李农心胸里又热又烫的东西终于喷薄而尽时,坡坡相连的欢呼声终于结束了,至此他终于知道了昨天王云武脸色古怪的原因,但他现在却什么都没说,弯腰抱起那块石头之后用沙哑的喉咙喊了一句,“干活!”

还没从刚才的气氛中醒过神儿,残留着一脸兴奋余韵的庄户们被这声喊给惊醒了,随即,山坡上又忙忙碌碌的干起来,那种热火朝天的劲头儿甚至连早晨刚冲上山坡时都没法儿比,到这个时候即便是最悲观的庄户也对县令老爷许诺的一切不再怀疑。

连不可一世的奚蛮子都在唐老爷面前乖乖的听从调遣,那……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呢?

当山坡上又恢复了忙碌时,唐成也从对面收回了目光,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图也卓已经让到了距离他十余步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