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一更)(第2/3页)

江茗又说:“这些定金足够你衣食无忧生活一段时日,你尽可自由支配,就算之后写出来的文章不尽我意,我也不会收回。有了这些银两,你也无需去歌姬坊里写词弹曲,吃饭洗衣可以请小武的阿母,若有需要什么书籍,你只管开口同来取文章的人说便是,一切供给皆由我出。只望院主能写出一本好书,让我看了满意。”

陈青歌见眼前女子说话十分有气派,好似有种运筹帷幄的感觉,绝不是普通贵门能养出来的那些女子。他低头看了一眼那张银票,沉默许久。

江茗在旁等着,她心底是有些不耐烦的,知道这些书生最为恼人,明明没银子却要清高,好似这清高能吃能喝一般。但不认同不代表可以不尊重,每个人皆有自己的选择和底线。而自己是从现代来的,和很多古人的观念格格不入。也许从某些角度来说,她是对的,但却不可以横加指责他人的生活和信念。

过了片刻,陈青歌这才缓缓的抬起头,说出自己的回答:“好。”

江茗满意离去。

自打春日渐渐暖起,水都化了冻,这水码头上人来人往的便愈发多了。华京城处处种着些桃树梨树,待到春日芳菲时,满城便尽是翩跹花瓣,清透的白,娇嫩的粉,缠绕着新出芽的软绿,一幅旖旎人间的画卷。

因着人多,飞浮自然格外警醒,她的目光落在了远处两个行色匆匆的人身上。

“小姐……”飞浮轻声说道。

江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微微的眯了下眼睛。大胤人爱美,天色稍暖些就都换下笨拙的冬装,妆点一新,这春秋两季是他们最喜欢的季节,既没有炎炎夏日那般催人烦闷,又不似冬日冰冷孤寂。水码头上忙碌的长工短工也都是些体力活,在这午时日头正浓的时候,个个满头大汗,外衣都脱了个遍。

而这两人,却周身包裹的紧紧,生怕别人见了面容似的。水码头上都是各处来的人,早已经习惯了周围各色人群,怪癖也有,样貌缺失者也有,甚至朝廷的通缉犯都能在这里混上两日,他们都见怪不怪。

身处上位者,总是强迫别人来适应他们的观念,而这些生活在底层的人,却早已经将尊重视为家常便饭,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种优异的品格。

江茗并非那种大惊小怪的人,引起她注意的是,这两人身后的船只。

那艘船看着普通,因这能进华京城的船绝非普通船只,艘艘都是报备过的。守城的兵卒只看船书,粗略检查一下货物便可放行。江茗在闽州那边跟着出过几次海,对海上的一切极为熟识,一眼就看出不对。

这船体色偏淡,看那样子是由松树打造,正面有前凸的平整撞角,撞角上还有个顶上突出的半圆。桅杆很高,船帆也是大尺寸,泊绳虽多,但却排列整齐,十分清楚。

高桅杆,大船帆,都说明了这船不应是在内陆水道里使用的。

大胤虽然也有松树制船,但数量极少,大多则是根据不同部位的要求,使用不同种类的木头。船身一般用结实的楠木或樟木,舵杆用榆木、榔木,撸用杉木、桧木。

撞角则更是奇怪,虽然特意做的小了些,但往往只有需要参与海战的船只才会做出撞角。

而最让江茗起疑心的便是那撞角上凸起的半圆,和撞角在一起正好形成了一个方形鱼纹。

那么这一切就能巧妙的联系在一起。喜爱用松木制船,需要海战,不是内陆水道使用的船只,方形鱼纹,加在一起便是大胤俗称的瓮寇。

瓮寇原本名字叫瓮贺国,居在海外,但和大胤距离十分近,民风彪悍,经常到大胤南方海域惊扰掠夺平民百姓,所以被称为寇。地方虽小,但精通水性,大胤又对海域并不重视,非要等到对方都登岸了才能做出反应。

可人家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海面广袤,跑回大海便如同藏入深上老林,哪里还能寻的到他们的踪迹?

双方也就互相纠缠,你来我往这许多年,大胤未曾平息沿海动乱,瓮贺国也打不进来,只是骚扰的沿海民不聊生。双方四十余年前打过一场大仗,大胤调了江家前去,瓮贺国前来的船只被尽数烧毁,船上的人也都没下来。那段时日海边臭气熏天,到处是焦尸和泡涨了尸体被海浪卷着上了岸边,可谓人间地狱。

江茗同这瓮贺国打过交道,那鲸弥香便是他们的特产。也正是因为这鲸弥香通过江茗大量的流入了大胤,瓮贺国赚了银子,反而安生了许多。比起那拿了银子还狼子野心的北胡来说,实在是温顺可人。

但不管如何温顺,出现在华京就是奇怪。

江茗装作漫不经心,脚步却跟着过去了。今年她特地用鲸弥香讹了宫里一笔银子,莫不是这事儿出来了,宫里打算直接去采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