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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朝着他们挥了一下手枪,他们乖乖地走过来,一人站在他的一边。他轻轻摇晃了一下。“抓住我的胳膊。”他从两个人中间穿过去,来到他们前面。杜戈尔在李右边,沃尔特枪的枪口对着阿曼达。“现在,慢慢下到船上去。”突然,一阵风从他们身后河口那边旋转着吹过来,将泰纳的尸体微微吹动了一下。

他们步调一致,从容缓慢地向前移动,仿佛两个护士陪着一位衰老的病人出病房,向电视间走去,速度之慢令人发疯。他们穿过铺有鹅卵石的院子和院子外边的小径,来到第一块田地。这种锻炼似乎又让李活了过来:他开始不那么需要他们搀扶了。情况不妙。他恶毒地用手枪戳阿曼达的身体。杜戈尔见她闪了一下身。

走上小径时,他们加快了步伐。杜戈尔偷偷环视四周。这块地的一边是空的,从那里得不到帮助。他的右手边是一片树篱,六英尺高的障碍,很可怕,即便到了冬天都不容易穿过去。杜戈尔的脑子突然切换方向:这丛树篱一定有年头了,否则不会这么茂密。难道你不能从树篱所含的植物数量来判断它的年龄吗?另一边的任何人,事实上,都在另一个世界里。当然这并不意味着那里会有什么人。

到了第二块地,树篱线发生了变化,河口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看上去模模糊糊、遮遮掩掩。水面上没有任何来往的船只,河水以一成不变的节奏流动着,忘却了人类的存在。这个图像定格在杜戈尔的脑海中——不是因为他喜欢它,而是因为,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它。

杜戈尔试图心平气和地思考问题。一旦李认为可行,他大概会立刻杀掉他们。是不是他一旦发现他们在钻石这件事上欺骗他,就会立刻动手呢?也许是这样,如果他发现了存放那些石头的真正地点,会强迫他们将噩梦延续到明天,并和他们一道去剑桥。同样,他可能勃然大怒,被采取行动的快感所支配,这会导致他将他们当场杀死。即便钻石就在那儿,他也会采取同样的行动。这就麻烦了。李想要那些钻石,但是他也想干掉他们。这就是他和汉伯里的区别。杜戈尔怀疑后者只有在他认为有必要的时候才会杀人,杀人本身并不能给他带来快感。

杜戈尔意识到,如果他们无论如何都是死,就应该鼓足勇气冒任何风险,哪怕机会渺茫,也要想办法战胜李。他甚至希望什么机会也别留给他们才好——这样事情就简单多了。

他们来到树篱两侧的阶梯处。当李眺望“莎莉安”时,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几乎是在没有任何帮助的情况下爬了过去。几码远的地方有一个树墩。他拖着脚笨拙地走向那里,然后屁股一沉,坐在树墩上。走路可能给他增添了力气,但丝毫没有改善他的脾气。

“你,”他朝阿曼达吐了一口唾沫,“你去拿钻石。你的男朋友和我待在一起,如果他胆敢搞什么滑稽的勾当,我就让他脑袋开花。你给我记住了,我的这个小玩具也能追上你,亲爱的。它也愿意这么做,如果有必要的话。”胡说八道,杜戈尔心想。“莎莉安”离这里至少有五十码,也许更远。如果这么远的距离,李的那把沃尔特枪都能打得很准,那他一定是个该死的天才。“继续向前走。滚吧。”

“我能帮她把船推出去吗?”杜戈尔礼貌地问,“她不太擅长划船摇桨什么的。”

李思考了片刻。河口那边很冷,杜戈尔突然想到,李肯定也不愿意在这儿等着,尽管理由不同。李裹着防寒服缩着脖子坐在树墩上,测算着他所在的位置和救生艇之间的距离。杜戈尔看了一眼阿曼达,感觉自己被无助的温柔吞没了:站在那里的她面色如此苍白,好像换了一个人,简直是一个质量很差的仿制品。杜戈尔把身体的重量从一只脚移到另一只脚上,寻思着自己是不是看起来也像阿曼达一样鬼气森森。

“好吧。”李终于说话了,“不过,你得慢慢走,不许交谈。等结束了,你就——”他的枪管朝杜戈尔晃了一下,“过来,坐在我前面。你,”沃尔特将枪转向阿曼达,“不许浪费时间,否则你的小情人就会——明白了吗?”

他们默默地点了点头。杜戈尔暗骂自己。李一定有大象的体格——他的声音基本恢复正常了。如果当时他在敲完李的脑壳后再飞快地补一刀该有多好。

杜戈尔把救生艇的缆绳从权当系缆柱的木桩上解下来。阿曼达吃力地爬上船,笨拙地把桨橹固定在桨架上。杜戈尔抓着船尾将救生艇转过来的时候,泥泞的河水贪婪地溅起,攀附在他们的手上。他张着嘴不出声地说:“躺在客厅的甲板上。如果没听到我喊‘卡洛琳’,你就不要动弹。如果事情有变,你就等到天黑,把船顺流划到阿尔本海姆,警察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