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字(第3/8页)

可是红大年不知道穷渴鬼有这么凶狠,打破砂锅问到底:“看见后怎么不好?我只知道没满十二岁的孩子看见鬼了容易生病,可是你都五六十的人了。”

爷爷沉默了一会儿,红大年更加急了:“你是不是不想答应?如果是我一家的事,那我就不来麻烦你了,让先人责怪算了。可是现在是我们一个村的人都这样啊。我这个做村长的也是没有办法才来请你出山啊,马师傅!”

爷爷被他的话打动,扔了将尽的烟屁股,点头说:“好。我答应去看看。可是不一定能帮上忙啊。”

红大年喜得站立起来,一个弹指将手中的烟弹出老远,激动地说:“那就好,那就好。今晚就到我们村去看看?”

爷爷点点头。

太阳在西边的山口只剩一条劣弧,半边天被染成美丽的红色,云彩被镶上金边,山头的树木也变得金灿灿如同隔世的仙境。我们去往红许村的大路也铺上一片金黄。我看爷爷满是皱纹的脸,像珈蓝殿的大佛一样微闪金光。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情景。多年后的我仍怀念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翻过两个山头,走过一个水泥桥,再沿着水田的田坎走了半里路,就到了红许村。首先迎接我们的是一棵三人合抱的老槐树。老槐树长在一个陡峭的山坡上,因为有些松土垮了,树的半个根露出来,根因为长期的曝晒变得和树干没有区别,也生出树皮。像一只用力的手抓住剩余的泥土,跟下滑的趋势作斗争,一副不屈不挠的气势。老槐树枝叶茂盛,在晚风的吹拂下摇曳长枝欢迎我和爷爷到来。那段情景一直使我难以忘怀,我是个怀旧的人。

经过了老槐树就看见了红许村的第一间房屋。已经有几个年长的人在那里等候爷爷的到来,个个慈眉善目。

我很奇怪,虽然红许村隔画眉村不过五六里路,我却从来不知道这个地方。它像一个不愿交际的人蜷缩在这个山角里,手脚从不外展。

爷爷跟几位年长的老人寒暄了一番,年轻的时候他们曾有过不咸不淡的交往,到老了都收起了脚步就在村里附近转转,不再出来。

喝了一盅茶,爷爷起身道:“开始吧。”

这时又来了一些人,村里的老老少少,都想看爷爷怎么抓住使他们烧不好纸钱的鬼。

红大年在屋里拿出十几包已经写好的纸钱,一字排开放在干枯平铺的枯稻草上。

爷爷叫人搬来两块门板,直立在枯稻草一旁,两个年轻人扶住。爷爷和红大年分别在门板前面盘腿坐下,背对门板,头顶盖符。

我们那里新死的人要放在门板上平躺两天,然后才可以放进棺材的。老一辈的人说鬼是不能穿过门板的。所以我估计爷爷这样做的用意是怕穷渴鬼在后面袭击。

“点草!”爷爷吩咐道,然后和红大年一起闭上眼睛。

两个妇女连忙将压在纸钱下面的稻草四周点燃。

37.

火焰腾得燃烧起来,像红色的舌头舔噬着白色的封纸。周围的人静了下来,默默地看着跳跃的火焰和静坐的两人。

白色的封纸被火舌舔开,露出黄色的纸钱。纸钱边沿开始变黑,并向里面蔓延。爷爷念一句红大年跟着念一句,他们俩的影子打在后面的门板上,随着火焰飘浮不定,仿佛灵魂脱离肉体而去。

有的长辈说如果在灯光或者火焰下没有影子,证明灵魂已经游离出去了。

要红大年一起看那些捡钱的鬼,是因为这里只有他认识所有上辈的人。如果他看见不认识的鬼在这里捡钱,那就可以指给爷爷看,爷爷就可以分辨出哪个是穷渴鬼。

火焰越来越旺,纸钱只剩中心一块没有烧到。纸钱底下的稻草外围是黑漆漆的炭灰,火焰烧到的地方红彤彤的,如火炉上的铁丝。

爷爷念到“天启精灵,冥视吾眼”时打了一个响指,然后说:“开眼吧。”

红大年和爷爷一起睁开眼睛,看着火焰跳跃处。

“看见了吗?”爷爷问道。

红大年倒吸一口冷气,瞪大了眼睛:“我不是在做梦吧?”说完狠狠地眨了两下眼,又抬起手来揉。

爷爷冷静地说:“村长啊,看仔细了,不要分神。”

红大年果然有当领导的气质,立即冷静下来,头朝前伸地窥看。而我们其他人都只看见火焰将最后中心一块的地方也占领,没有看见其他东西。

红大年仔细看着前面的一片虚无,口里念叨着,手指指点着,像在猪圈里数走来穿去的猪仔有多少只。

“来保,你很久没有去你爹坟上锄荒草了吧。”红大年边侧头侧脑地看着前方边说。

围观的人群里立刻有个中年汉子哈腰点头:“唉,唉。”

“你看你看,你爹的衣服穿的,身上到处粘着草,像个叫花子。真是的,再忙也要把你爹的坟头弄干净嘛。”红大年啧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