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三国志

巴黎,拉丁区。

一辆汽车停在德国代表团门口,有个德国官员下车同时,侧后方穿出来一个风衣男子,举枪射出几发子弹,瞬间打爆德国人的脑袋,血溅五步,横尸当场……

枪声回荡在塞纳河边,行人一片混乱。齐远山保护着秦北洋,退回到莎士比亚书店。街道两边都有警察站岗,刺客只能冲进书店。

秦北洋顺手抓起一本厚厚的词典,直接砸向刺客的脑袋,把他砸得晕头转向摔倒在地。刺客是个皮肤苍白的欧洲人,刚要举枪射击。旁边横出一个书店顾客,猛然踩中他的手腕,手枪应声掉落。警察们冲进书店,当场擒获刺客。

德国代表团里出来个年轻人,跟秦北洋差不多年纪,身材高大修长,满头金发,标准的日耳曼长相。他代表德国政府,向协助警方捕获刺客的两名市民道谢。然而这两人都不是法国人,一个是来自中国的秦北洋,一个是英国财政部首席代表约翰·梅纳德·凯恩斯,正是他猛踩刺客的手腕,救了秦北洋一命。

更让德国外交官惊讶的是,莎士比亚书店里的中国青年,竟能说一口流利的德语。

“请问您是在哪里学德语的?”

“天津,德租界,德国学校。”

“威廉二世小学?”德国青年双眼发光,上下打量秦北洋,“我也是那所小学毕业的,我叫赫尔曼,你叫什么名字?”

“赫尔曼?我是马蒂亚斯!”秦北洋不会忘记自己的德语名字,“我记得你!我们是同班同学,经常一起下国际象棋。”

“天哪,你就是马蒂亚斯!我记得你总是赢我的棋。”

赫尔曼热烈拥抱了秦北洋,十年不见,当年流鼻涕的小男孩,都已长成玉树临风的翩翩少年。

整条街都已被封锁,巴黎警察局的沙维尔警长赶到。十九世纪遗风的老警长,面色冷酷地走近被擒获的刺客。十分钟前,这名刺客开枪射杀了一名德国高级外交官。警察从他的身上,搜出一块五芒星形状的金属牌,刻着一行字母“Assassins”。

“又是Assassins!”沙维尔警长怒不可遏地抽了刺客一耳光,“告诉我,你们大会的地点?”

刺客嘴角流出鲜血,颤抖着用法语说:“波兰没有灭亡!”

然后,这刺客已浑身抽搐,无论警察如何抢救,还是面色青紫地死了。

他可不是被沙维尔警长的耳光抽死的。警长用刀子割开刺客的嘴巴,从牙齿缝里发现一片胶囊的残迹。

“氰化物。”

无需化验,沙维尔警长已得出结论——刺客是咬破藏在牙齿中的毒药自杀而亡的。

莎士比亚书店里的秦北洋看得真切,他低声问赫尔曼:“刺客是波兰人?”

“新近独立的波兰,索要更多的德国土地。波兰国歌就叫《波兰没有灭亡》,因为这个国家总是被强邻所灭亡。”赫尔曼说话的语气轻蔑,“早就有人威胁要刺杀我们了,这次来到巴黎,每个德国外交官都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赫尔曼邀请秦北洋、齐远山还有英国人凯恩斯,一起去隔壁的小酒馆喝一杯。凯恩斯欣然受邀,齐远山担心秦北洋的身体,他笑着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死则死矣,有什么可怕的?”

赫尔曼·穆勒在天津出生。十六岁那年,北洋政府对德国宣战,穆勒目睹了中国军队占领了德租界。德国战败,他随全家回到柏林,加入外交部。他本无资格参加巴黎和会,但许多外交官临阵脱逃,害怕签订丧权辱国的凡尔赛条约,回到德国会被民众打死,赫尔曼才搭上了去巴黎的末班车。

齐远山率先说:“昨晚,叶克难探长跟我说,最近活跃在巴黎的刺客与暗杀团,正在筹备刺客联盟大会。”

“刺客联盟大会?”

“嗯,今天警察从波兰刺客的身上,搜出来的那块有着‘Assassins’字样的五芒星铁牌,就是参加刺客联盟大会的信物。而他刺杀德国外交官,恐怕是参加大会的投名状。”

秦北洋把齐远山所说翻译成德语,剑桥大学的经济学院士凯恩斯基本听懂,英国人接上话茬,用结结巴巴的德语说:“五月四日,我在英国代表团驻地,跟殖民地事务部的乔纳森爵士下国际象棋,突然他的脑袋掉了。一个阿拉伯刺客,用大马士革弯刀砍下了他的头。刺客还在墙上刻出一行字——Assassins。”

“什么意思?”

“中世纪的刺客教派,如今的刺客之王。”凯恩斯非但是经济学家,也对历史颇有研究,“能活下来,就是件走运的事儿!我不再是英国代表团的成员了。我已向劳合-乔治首相提出辞呈,今天来新开张的莎士比亚书店逛逛。我无法接受英法的复仇主义,这是损人不利己的短视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