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幻影搏斗(第2/3页)

那个指头并没有移动。他举起了手里的手枪,开始向那手指靠近。那手指的手背挨着地,上部处于阴影之中,但是他站在它的上方,向下看到一张脸,他知道那是一具死尸。他猛地发起抖来,恶心地调过身,回到圆木上,完全忘记了军人应有的谨慎,并且点燃了一支雪茄烟。火苗熄灭之后黑暗的一瞬,他感到了一阵放松,他再看不到他所恶心的东西了。然而,他还是盯着那儿,直到那家伙重新显现出轮廓。

“该死的东西!”他抱怨道,“它到底想怎么样?”

那应该是鬼魂吧!

他转过视线,嘴里开始哼起一首歌的节拍,但他哼了一半,停下来,又看着那具死尸。它的出现令他生气,尽管他几乎找不到一个这样更安静的同伴。他还能保持清醒,但他有些意识模糊,有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在靠拢他。它并不可怕,但是一种超自然的感觉——这一点他一点不会相信。

“我继承了这种幻觉。”他对自己说道。“我想它压迫了人类1000年——很可能10000年——因为人类的发展超越了这种感觉。它到底是从哪儿来,什么时候?追溯的话,可能是人类种族的策源地——中亚平原。我们脑子里遗留的迷信思想对我们野蛮祖先来说是一种罪恶思想。毫无疑问,他们相信那些我们难以推测其本质的东西,认为死去的人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很可能,他们有他们的一套可怕的宗教信仰,作为最主要的信条。由他们的僧侣孜孜不倦地灌输,就象我们教育人们相信灵魂的永恒一样。当雅利安人迁移时,穿过高加索山,把他们关于生命的文化传播到西方。新的生活环境必然产生新的宗教形式,这一点从上一代人传到下一代人,就像我们的血液和骨骼一样具有遗传性。”

接下来他开始忘记了上面所想的一切,但现在他的眼睛又开始注视着那具尸体。阴影已完全从那尸体上移开了。他看见了它清晰的轮廓,下巴,整张脸,在月光显得那么惨白。衣服呈显灰色,这种制服表明他是一位同盟军军人。外衣和背心都未扣好,每边就那样耷拉着,露出了白色的衬衣。胸部好像不自然地凸起着,但是腹部却陷下去了,下陷的肋骨使一些部分显得尤为突出。手臂是伸展着的。左膝往上挺着。整个姿势使拜瑞感到它好像有意识地让他在研究一种恐怖的东西。

“哼!”他喊道,“他是个演员——他知道该怎样去死亡。”

他移开他的视线,果断地把它引向前方公路的方向,继续思索他剩下的哲学思想。

“也许我们中亚人的祖先没有把死人埋葬的习俗。在那种情况下可以理解他们对死亡的恐惧,那是威吓与罪恶的并存体。尸骨滋生瘟疫。孩子们被告知不要靠近他们‘躺’的地方,一旦无心走近尸体后,立即逃开。所以,我认为,我的确得离开这家伙了。”

他几乎起身要这样做了,后又想起来他已经通知了前方的士兵和后方军官要有人来替换他。如果现在他离开这里,他们会认为他害怕尸体。他不是懦夫,因而不想遭到嘲笑。所以他重新又坐下来,为了证明自己的胆量,大胆地望着那具尸体。离他最远的,那个人的右手,处在阴影之中。他几乎看不见他最先观察到的那只手,那只躺在一丛月桂树根下的那只手了。事态没有发生任何改变,这个事实让他实在感到宽慰,他不能说出这是为什么。他再也没有挪动过他的目光,我们通常不愿看到的东西都有一种奇特的魅力。甚至是不可抵挡的魅力。女人用手遮住脸,透过指缝向外观看,这表明智慧的分配对她并不总是公平的。

拜瑞突然感到右手疼痛起来。他从敌人身上收回视线并盯着它。因为手抓刀柄抓得太紧所以受了点伤。他又发现自己处于一种神经紧绷的状态——屈着膝就好像一个辩论家马上要和对手展开一场舌战一样。他的牙关紧咬着,呼吸得很沉。这种状况马上得到了改观,当他的肌肉放松的时候,他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觉得这件事情太荒唐可笑了。这使他笑了起来!上帝,那是什么声音?是何种疯狂的魔鬼在发出像人一样的嘲弄的笑声?他弹跳起来,看看四周,没料到原来是他自己在笑。

他再也不能逃避自己胆怯的事实,他彻底地被吓住了!他应该早就离开这里了,但是他的腿却动弹不了,他不得不再次坐在那块圆木上,剧烈地发起抖来。他的脸上汗涔涔的,整个身体都在出汗,就像刚刚洗了澡一样,他再也叫不出声来了。他很清晰地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就像某种野兽,使他简直不敢回过头去看。没有灵魂的生命会遭遇没有灵魂的死亡吗?——那是一只动物?啊,如果他可以确信那是什么的话!除非有坚定的意志,他难以将目光从那具尸体上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