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弗(第2/2页)

听丹尼尔神父讲到这里,我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变成了惊骇。由于父亲从前跟我说的话,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他和一个妓女苟合的产物,所以从未想过要对此事加以深究,尤其是在我发现自己的出生证明整个就是编造出来的以后,可我现在听到的事情实在太过离奇,叫人无法相信。我是个白人啊。丹尼尔神父承认连他自己都觉得难以接受,但他发誓那几个牧师的确是这么告诉他的。他坚称阿玛迪卡不是个妓女,她只是被贫穷和情势所迫,不得不孤注一掷利用她唯一的资本来为自己争取更好的生活。从某种程度来说,我倒是能产生共鸣,但我就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你没有证据!”我压低嗓子喊道,“你说过没有任何记录!”

“的确没有,”他承认,“但我的确想不出那些人有什么理由要为这样的事情对我说谎。我是唯一还在人世的知情人了。”

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想要消化自己刚刚听到的事情,但始终想不通。

“也许我不该告诉你,可我认为你应该要知道我所了解的情况。这件事被隐藏得很好。”

我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我不相信。他说很抱歉给我造成了困扰,我看得出,告诉我这样一段故事,其实他也很痛苦。

“你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只有我们两人知道。”

“后来怎么了?她发生了什么事?”

我努力去理解这样一个荒诞的传说,丹尼尔神父继续讲着他的故事。或者应该说是我的故事?

阿玛迪卡直接抛弃了她的孩子。村里的人都从未见过白人婴儿。她非常害怕,她的朋友和邻居也都纷纷避之不及,他们认为那个婴儿苍白多病,给整个部落招来了诅咒。据说,她把孩子留在我父亲的棚屋门前就和她母亲一起离开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她的姓氏。

我父亲整个人精神崩溃了。根据那几个牧师所说,他是极其虔诚的。丹尼尔神父说我父亲一定很难接受自己打破了誓言。他坚称自己从未主动发起过性接触。他崇高的宗教理想就此毁于一旦。他被迫卸下神职,带着他那个不受欢迎的儿子回到了爱尔兰。然而,由于跟大主教宫的密切关系,父亲被聘用为财务顾问,但他受到警告要把我送得越远越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疑问或引发丑闻。他们认为,随着那个孩子慢慢长大,随着“我”一天天成长,我身上的黑人基因会渐渐变得明显,我的头发或许会变得卷曲,我的鼻翼可能会向外张开,但我始终不变的白种人长相让他们大失所望。大多数知道我的存在的人都以为我是他父母双亡的侄子,但后来几年里,我父亲遇到茱蒂丝并跟她结了婚,把我遗弃在了圣菲年斯学校。

如果丹尼尔神父说的都正确,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我可以算是个怪胎。我的眼睛是深棕色,肤色比一般的爱尔兰人略黄一些,但无论怎么看都是个欧洲白人。所以我选择对此不予采信。

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一年后丹尼尔神父去世了,这件事也就跟着他一起进了坟墓。现在这件事对我没有丝毫影响,对于过去发生的一切我也无力更改。谁知道在非洲究竟发生了什么呢?我做了一些私下调查,结果显示我父亲当时的确去过北罗得西亚,那里也的确有个村子叫拉库姆,但我的调查只进行到这里为止了。这些都不重要了。

事实就是,我值得拥有一个更好的父亲。我在法国找到了这样的一个人,可是呢,唉,他并不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