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琪 2016年2月15日 星期一(第2/4页)

我清清喉咙,她站了起来,转身时脚底滑了一下,她手里拿着一卷报纸,报纸的一头有块暗色的污渍。“你好,弗兰西丝卡,亲爱的,我出来拿个报纸。”她举起报纸晃了晃,我怎么觉得她心里有鬼呢?“这份报纸不知是谁订的,上周的时候就有人来送了,”她摇摇头,“真是浪费钱,不过我正好可以读一读,我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虽然我家在三十英里以外的地方。”她咯咯地笑起来,然后我注意到她的另一只手上有个粉红色的东西,像是塑料的。

我跑下最后几级楼梯,来到她面前。“那是……塑料娃娃吗?”我指着她的左手问。

她看了手里的东西一眼,皱起眉头,似乎不知道这玩意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是。”

“但是……你不是说你身边没有小孩吗?”

她看起来很慌乱。“当然没有……这是我捡的,就在报纸旁边的门垫上。”

我难以置信地盯着她,为什么有人会把一个塑料娃娃放在门口?匿名信和狗牌什么的我都可以理解,它们对我——对我们——而言具有个人意义,可这个呢?根本说不通。除非她在撒谎,她的公寓里真的有个婴儿,但她为什么要撒谎?

“我等一下要出门,去医院看格雷厄姆。”她把塑料娃娃塞进开襟衫的口袋里,报纸夹在腋下,退到她的公寓里,关紧了门。

我震惊得无法动弹,呆滞地站在原地,凝视着刚刚在我面前关闭的那扇门,我需要离开这里。

外面冷极了,风像耳光一样抽打着我的脸,我正要上车,发现右侧的后视镜被人砸碎了,我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砸后视镜的人似乎是为了泄愤,玻璃上有个十分明显的拳头印,裂痕的纹路像一片蜘蛛网,是迈克吗?虽说他不像是做得出这种事的人,但他今天早上离开时非常生气。

也许迈克是对的,我的确应该回家。可是,假如我离开之后,丹尼尔会发现什么呢?我坐上驾驶座,打开暖气,看着风挡玻璃上的冰缓缓融化,冰化干净之后,我倒出车道,有点想在后视镜里看到你,突然,我被震得向座位前方一窜,我的车向后撞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令人恶心的“砰”的一声。

我的天,是你吗?

我颤抖着拉起手刹,跑出车外。感谢上帝,只是个垃圾桶,是有人故意把它放在我的车后面,还是我不小心没看到?我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它拖到一边,垃圾桶的侧面写着“博福特”字样,这几天我并没有把垃圾扔出来,所以这里面的东西应该都是简的,今天早晨她出来翻垃圾了没有?我拍了拍外套上的灰,踩着散落在地的空鸡蛋盒和铁皮罐子回到车里。

我需要离开奥德克里夫,哪怕暂时离开几个小时,我向左转到颠簸的山路上,沿着海滨公路穿过镇子,老码头在我的视野右侧。

经过几栋房屋时,我感觉好像又能呼吸了,紧张和不安慢慢从我的毛孔中蒸发出去,我不知道要往哪里开,只是漫无目的地沿路向前,直到大路变成双车道的小路,接着绕过一个有方向指示牌的环形路口,我开上通往布里斯托尔的M5号公路,我需要找个城市待上几个小时,布里斯托尔是离我最近的城市。

上一次我来布里斯托尔时,你还和我在一起,索芙,我们以前经常坐火车来这里购物,奥德克里夫从来没有像样的服装店,我们会在布罗德米德逛好几个小时,然后自然而然地来到公园街,去音像店买光碟。

我打开收音机,喇叭里传出“石头玫瑰”乐队的《求求你》,突然听到这首歌,我吓了一跳,因为你喜欢它。我瞥了一眼收音机,皱起眉头——为什么频道换到了BBC二台,而不是我一直听的“经典调频”?以前我就只听这个台,但是,你知道吗,索芙,这首歌安抚了我,我仿佛回到了过去在“地下室”的日子,我和你在舞池里,烟味和汗水的气味钻进鼻孔,至今我都记得那种感觉:肾上腺素激增,我们忘记一切般地跳舞,酒精溶解了我们的矜持,手臂在半空中挥动,灯光在烟雾中闪烁,我好像又回到了二十一岁,无法呼吸,心脏狂跳,不得不松开脖子上的围巾,关掉收音机。

布里斯托尔的市中心已经变得让我认不出来,完全不是我们上次离开时的样子,有好几次我都拐错了路口,茫然地在面貌陌生的街道上徘徊,电影院门口的马路已经改成了步行街,海边出现了许多新的酒吧和咖啡馆,还开了家大型购物中心,叫作“卡博特广场”,你能相信吗,哈维-尼克斯也在里面开了分店。噢,索芙,假如你还活着的时候我们就能来这样的地方购物该有多好,虽然我怀疑过去的我们买不起这里的东西。自你失踪那年的夏天以来,我一直都没来过布里斯托尔。那时你得到了编辑助理的工作,兴奋得想买几件漂亮的衣服,所以我们来了这里,我还记得我们在布罗德米德闲逛时,你说你要搬去伦敦,我心里嫉妒得要命,闷闷不乐地跟着你从奥时裳出来,进了FCUK。我们逛的店铺越多,我的心情就越低落,最后,在蔻凯的工装裤和吊带衫货架旁边,你转身看着我,想知道我是怎么了,我告诉你实情,你拥抱了我,说你非常欢迎我与你同去伦敦,合住你的公寓,这样会很有趣,反正我们早就打算一起离开奥德克里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