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4/5页)

她嘴角微撇,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说:“她还没醒来,去吧。”说完她往出口走去。我叫住她:“咦?你去哪里?”她瞟我一眼,不答,自顾自走了。我讨了个没趣,闷闷地往病房走去,越想越觉得古怪,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

到病房前,我刚要推门,忽然听到房里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大怔,停住了手,竖起了耳朵。

“你走,你走,我不要看到你。”女人的声音颇为激动。

“当年是你执意要离婚,而且带了翠翠一声不吭地走了,怎么现在回过头倒是我的不是了?”这男子的声音,似曾听过。

有女人冷笑,回话:“我能不走吗?你这种没良心的人,为了追求自己的事业,不惜拿自己女儿做白老鼠……”她的话被截断,男子抢着说:“这不是为她好吗?比别人聪明有什么不好?”

“我呸,你为她好?你不要忘记你妹妹是怎么死的?别人不知道内情,我可清楚,脑细胞分裂过快造成的脑癌……”

男人的声音低了下来:“这是失误,老爷子为此一辈子都没有开心过,你就不要提了。”

“我不在乎女儿聪明,我只在乎她们过得开心快乐。你看现在,她们哪一个开心快乐了?幽红看到我跟看到个陌生人一样……”女人的声音变得哽咽,我猜出了她的身份,叶浅翠的母亲叶珍。听壁角不是高雅行径,我想走开,然而又被他们吵架的内容深深吸住了。

“这得怪你,一个人带走翠翠这么多年,也不过问红红,她看到你不答理也是情理中事。”

“又怪我?她那么小,你就送她到国外,也没有给我联系地址。自己只知道不停地换老婆,养情人……你有当爹的德行吗?”

男人厌烦地说:“好了,好了,又扯到哪里去了?咦,奇怪,翠翠怎么还没醒?”房里一下子静了下来,传来一些轻微声响。一会儿,叶珍紧张而低沉的声音:“怎么样,怎么样?不会……”她闭嘴不语,想必是觉得不吉祥。

“这里的医疗设施和水平都有限,得将她转院。”男子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严肃,我的心提了起来,终于忍不住推开了门。屋内两人同时回头看我,尽管我心里早估到男子的身份,但当真看清楚是徐宏时,还是吃了一惊。他用奇怪地眼神看着我:“我见过你,是罗教授的弟子,你怎么在这里?”

“他是翠翠朋友。”叶珍眉毛挑高,薄怒飞上眼梢,说,“就知道你不关心翠翠。”

“翠翠她根本就不理我,要不是红红告诉我,我都不知道她在我们大学里读书……”徐宏一脸冤枉。叶珍可能觉得在外人面前论及家事,有伤体面,轻轻地推了徐宏一下,后者识趣地闭上嘴,依然一脸悻悻。

“叶伯母,徐院长,翠翠她没事吗?”我走近床边,低头看她,脸色依然苍白,衬得睫毛乌黑乌黑。鼻子一酸,心中锥刺的疼痛。

“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去联系包机,送回我们医学院实验室。”徐宏果断地说,信心十足的样子。我知道医学院实验室,因为徐振华的关系,得到大量国际资金的支持,不仅有最先进的医疗设施,还有一流的脑科专家。叶浅翠送回医学院,当然会得到最好的治疗。念及这点,我提起的心又落回原处。然而还是不安宁,不仅是因为昏迷的叶浅翠,还有一些其他事一团乱麻堵住我的脑袋。

徐宏的交际很广,很快直升机就来了。徐宏、叶珍、徐幽红带着叶浅翠上了飞机。我目送着飞机冲上云霄,心也空了一半。

平凉已经没有我的事了,段先生安排小黄留下来处理所有的尾事。对去年的段瑜杀害白铃案件,警察会在平凉展开细致的调查取证,平凉至少有百来人可以证明张盈非同寻常的蛊惑力,如无意外,段瑜的性命应该保住了。他后半生要面对的只是内心的折磨:尽管当时他被人蛊惑,神志不清,但毕竟是他亲手杀了白铃,而且将她脑袋吃掉了。

段先生对我十分感谢,在电话里至少说了十来个谢谢,而且表示要当面重谢,以后有任何难题都可以找他。他这般盛意拳拳,我却提不起半点劲,随口客气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我与魏烈是乘大巴回学校的,一路上,我少言少语,呆呆地凝视着窗外。只有当天边偶尔掠过飞机的影子时,才叫我激动一下。其实,从平凉飞到学校不过一个小时,飞机早就到了。魏烈也是没精打采,眼神苦闷,只要叶浅翠没有完全恢复,他就没有办法走出提心吊胆的阴影。

回到学校已是深夜,我身心疲惫,刚刚在凳子上坐下。大门砰的一声被踢开,我缓缓地抬起头,姜培立在门口,面目阴沉,鼻孔喘着粗气。他瞪着我,我回视着他,半晌他说:“我爸爸刚刚被逮捕了。你满意了吗?”顿了顿,大喝一声,“你满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