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3/6页)

李可惊讶抬头,看着何翰,真想问他个清楚。他举起杯,对何翰表示钦佩和尊重。他可以肯定四件事情:第一,何翰还没查出龙久或者自己的什么要命的事。第二,何翰不知道吴右和他关于迈克这事情的安排。第三,何翰绝不会出卖或者背弃吴右。第四,何翰依然怀疑着他的背景,还会继续盯着他。

“自古以来,皇帝在朝,接班人都是最危险的位子。”何翰说,“未来几天,我会教训外面算计我们的人。龙久,你要习惯真正的血雨腥风,这才是正常的江湖。不经历这一遭,你永远担不起教授接班人的担子,也进不了老家的门。”

又是“老家”……李可犹豫片刻,终不敢问这是什么。

钢琴师奏完了这一曲,在一片掌声中起身对大家致意。服务员给他端过来一杯红酒,他举起杯向大家敬酒,喝下了。李可正要说点什么,钢琴师的酒杯突然摔在了地板上。只见钢琴师一头倒了下去,在地上剧烈地抽搐着。

全场大惊,李可也吓得要站起来。何翰轻轻按着他的手,让他坐下,缓缓说道:“我们查了他十年,他以前是玛丽的助手,音乐学院的高才生,还为玛丽的歌谱过曲。玛丽出事后,我们干掉了联合制造暗杀的敌人们,但也一直觉得这事有内奸。玛丽走后,他就离开了,我们却从没有放弃对他的调查。直到几个月前一个无意的机会,我才查清楚他曾对敌人透露了玛丽那天的行踪,为此拿了十万美金的好处。本来那天教授要亲自去和一个黑帮老大开那个会,玛丽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觉得路上会有危险,不去又不行,就代替教授去了。教授因此躲过一劫,也因此痛憾至今,再没找过别的女人。”

钢琴师被抬了出去。酒吧经理出来打着圆场,说钢琴师癫痫发作,已经送去医院了。

“他后来自谋生路,做了钢琴师,在各个夜场、酒吧和咖啡厅演奏。他也许就做过这么一件出卖玛丽的事,而且事隔多年还混得这么惨。我们不会放过他,两滴氰化钾就够了……可惜了,他的水平真的不错,可能他刚才感觉到了什么,前半段还可以,后半段就弹得慌乱了。龙久,你知道他弹的是什么曲子吗?”

说实话,李可被他前半句话吓得差点儿也倒地抽搐。后半句话都来不及思考,他差点儿慌张地摇头,但一串铃铛猛然在脑袋里响起,这是要命的时刻。龙久应该知道这曲子吗?安娜中午的话钻进脑海,他找到了答案。

“是献给教授夫人玛丽的吧,明天是她十周年的祭日……”

何翰看着他,像看透了他每个细胞一样。何翰喝了口酒道:“是呀,这是拉威尔的帕凡舞曲,叫《悼念公主的帕凡舞曲》。大多数人喜欢福雷的那首帕凡舞曲,可教授只听拉威尔的这一首,因为它有着更深切的忧伤和怀念。”何翰说罢停顿了几秒,突然起身,“今天就到这儿吧,我还要去向教授交代这事儿,然后为他再弹一遍这个曲子。再过几个小时,就是玛丽公主的祭日了。”

他们离开了酒吧,握手告别。看着何翰坐车离去,李可在畏惧中百感交集。这恐怖而又震惊的一幕,活生生地在他的眼前发生了。何翰当着他的面处死了十年前出卖吴右老婆玛丽的人,还特意选在玛丽祭日到来的前一刻。而此时的吴右想必在沐浴更衣,他会在零时守候于玛丽的灵位之前,看香烛静燃,回忆着他故去的“公主”,等候着何翰的消息。这是他们的忧思之时,却是李可的噩梦之夜。

门外人声喧哗,他抱着肩膀慢慢躲去一边的灯影下,见无人注意,趴在垃圾桶上开吐。红酒裹着面条、牛肉倾泻而出,沉甸甸砸进垃圾堆里。

他在街边大口喘着气。各种三蹦子满街嗷嗷乱窜。皮肤黝黑的男人们抡着膀子迈着大脚板走着。街边的酒吧里坐满纹身的俄罗斯壮汉。一个中国旅行团正和导游在街边撕逼,认为他们安排的人妖表演货不对板。小庄的车到了,见他站在街边看热闹,开玩笑说要不要带你随便逛逛,认识你几年了,从不见你去逛泰国的好玩之处。

李可明白他说的好玩之处是什么,知道李进从来不去这些地方。李可看着自己的影子发呆,在发动机的轻颤里,一只猫从他的影子里跑过,拐进了一条小巷。电话响起,是个本地陌生号码。李可疑惑地接听,是孙和尚。“龙久,有没有空呀,请你喝一杯?”电话里的孙和尚声音醇厚,很像某位导演。他这么快要见自己,真是出乎意料。Lisa刚传递了他希望和自己见面的话,孙和尚却连一天都不想等。李可下午才“打死”了迈克,而这事已经一阵风样传遍了泰国毒品界。他知道不能犹豫过久,要迅速从何翰给他的震撼中摆脱出来,投入到下一场表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