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两双鞋,一双朝南一双朝北(3)

花荣说:“那不是杀人的刀。”

风子说:“为什么?”

花荣说:“那只是剥皮的刀,剥兔子皮的。现在没有兔子皮可剥,拿出来干什么。”

风子说:“你还有剥兔子皮的嗜好?”

花荣说:“从小就喜欢剥兔子皮。”

风子说:“你还是拿出来吧,这样我心安些,可以壮胆。”

花荣说:“好吧。”

他把剔骨尖刀取出来,还拿了把手电出来。花荣重新坐在风子对面,手电放在左边,剔骨尖刀放在右边。看着在火光中散发出寒光的尖刀,风子的确有了某种安全感,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真正的恶魔就坐在他的对面。

花荣说:“我只知道你是诗人,可是从来没有读过你的诗歌。”

风子说;“你上网搜我的名字,可以搜到很多我的诗歌。”

花荣说:“现在哪里来的网。”

风子说:“你回去后再搜吧。”

花荣说:“还能回去吗?”

风子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

花荣笑了笑,说:“我有个请求,朗诵一首你写的诗歌给我听听,怎么样?也不枉我认识你一场。”

风子说:“没有问题。”

于是,他站起来,站在寒野的风中,火光把他的脸照得通红,眼睛里也跳跃着鲜活的火苗。他清了清嗓子,开始了诗歌朗诵:

起风了

衰草瑟瑟作响

暮秋的长夜

鬼魂哭号

无处安息

寒雨飘落

打湿苍茫目光

哀歌四起

山和水的黑暗

一如心灵的沉寂

惊鸟掠过天空

没有痕迹

被藐视的赶路人

步履匆匆

坚定地往前奔走

义无反顾

在诡异残酷的暗黑世界奔走

只有穿过长夜

才能回家

才能看到光

风子朗诵完,坐了下来,说:“花师傅,怎么样。”

花荣叹了口气,说:“好诗呀,只是我理解不了。”

风子说:“不一定要理解,不一定要理解。”

花荣说:“你闭眼休息会吧,我看着。等你休息好了,我也要合会眼,累死了。”风子说:“这样也好。”其实,他早就撑不住了。风子在篝火边打瞌睡,不一会就把头顶在膝盖上睡着了。

花荣脸上挂着莫测的笑意,缓缓地站起来,一手拿着手电,一手拿着刀。他蹑手蹑脚地来到车后面,把刀放回了后备箱,然后把那个皮箱提了出来。他把后备箱盖了回去,提着沉重的皮箱,穿过路边的草丛,朝山林里奔去。

其实,江菲一直没有睡着,只是静静地躺在车里,风子朗诵诗歌时,她泪流满面,她想起了自己和风子的相识,就是在一次诗歌朗诵会上,爱上了这个流浪的诗人。她听到了花荣合上后备箱盖子的声音,她猛地坐起来,看着花荣提着皮箱窜进了山林。她想推开车门冲出去,无奈花荣锁死了车门。没有想到,花荣就是那个强盗,江菲大声呼喊:“风子,风子——”

无论她怎么喊,风子就是听不见。

江菲使劲地用手掌拍着窗玻璃。

风子终于醒过来了,不是被江菲唤醒了,而是在噩梦中惊醒,他梦见有个蒙面人追杀他。醒来后,他才听到江菲拍打车窗玻璃的声音。他走到车子跟前,大声说:“菲,怎么了?”江菲喊叫道:“花荣把皮箱提走了。”风子说:“他往哪里去了?”江菲说:“往那片林子里去了,快去追呀。”风子怒吼了一声,朝山林里奔跑而去。

山林里一片漆黑。

进入山林后,风子才真正感觉到了危险。

黑暗将他无情淹没。

他不知道花荣往何处去了,而他自己却像瞎子般寸步难行。

他吼叫道:“花荣,你这个天杀的,给老子滚出来。”

他的吼声在山林里回响,显得十分诡异。

突然,他看到前面不远处亮光一闪,然后灭了。有个阴测测的声音说:“风子,来呀,来呀,来抓我呀,我最喜欢捉迷藏了。”

那是花荣的声音。

风子朝亮光闪过的地方扑了过去。

到了那地方,他还是什么也看不见,急得他破口大骂。

就在这时,不远处又有亮光划破黑暗,那亮光又很快消失。那阴测测的声音又出现了:“风子,我在这里,过来捉我呀。只要你捉住我,我把皮箱还给你,这里面装的可都是钱哪,我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钱。来呀,来捉我呀,诗人,情圣——”

风子又朝那地方扑了过去。

他怎么也捉不住和黑暗融为一体的花荣,也许,他就是黑暗的化身。就这样,花荣一遍遍地折腾着风子。他站在森林里,闻到了松香的味道,那么浓烈。这回,他没有看到亮光,也没有听到花荣阴测测的声音。他站在黑暗中,想到了被锁在车里的江菲。江菲会不会有危险?风子企图回到汽车那边,却怎么也走不出去了,他迷路了。他站在森林里,气喘吁吁。突然,有根什么东西从后面勒住了他的脖子。他想喊,却喊不出来了,挣扎也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