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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往杯子里倒了些苦艾酒,两盎司半的杜松子酒直到杯口,然后放了两枚橄榄。她在屋子里很快找到了让她有方向感的参照物——滴答走的钟,在窗户附近嗡嗡响的空调。离厨房门很近的地板上有一块很暖和,那是下午被进来的阳光晒的。

他让她坐他经常坐的大椅子,自己则坐在躺椅上。

空气里有一种电荷,就像海水里的荧光,描写着他们的动作。她在身边的一个案几上放下饮料;他打开了音响。

在多拉德看来,房间因为她的到来而改变了。她是第一个自愿到他家来做客的人,此刻房间里清楚地被划分为他的和她的两块天地。

音乐响起来了,是德彪西的,灯光变暗了。

他问起关于丹佛的事,而她也心不在焉地告诉了他一些,仿佛她的注意力在其他什么事情上。他向她描述了这栋大房子和宽敞的围了篱笆的院落。好像并没有说话的必要。

在他换唱片的静默中,她说:“那只神奇的老虎,这栋大房子,你充满了意外,D。我简直觉得根本没有人了解你。”

“你问过他们吗?”

“谁?”

“随便什么。”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没有人了解我呢?”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说好这句绕口令似的话上,所以听起来没有强硬的意味。

“噢,盖茨威的几个女的那天在街上看到我上了你的面包车。嘿,看把她们好奇的。突然间我在可乐机旁可有人陪了。”

“她们想知道什么?”

“她们只想要有滋有味的闲言碎语,当发现得不到的时候就散开了。她们只不过是过来刺探些‘情报’而已。”

“她们都说了些什么?”

她本想把这些妇人急切的好奇心变成幽默往自己身上引。可是事情并不像她计划的那样。

“她们想知道所有的事情,”她说,“她们觉得你特别神秘而且有趣。嘿,这可是夸赞你啊。”

“她们告诉你我的长相了吗?”

这句话问得很轻,分寸掌握得很好,可莱芭知道没有人在这种个人问题上开玩笑。她直截了当地回答了他:

“我没问她们,可是她们主动跟我讲她们认为你长得怎么样。你想听吗?一字不差的?要是你不想听就别问。”她知道他肯定会问。

沉默。

一下子莱芭觉得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刚才他站着的地方变得比空白还空,像一个黑洞把所有物体都吞噬了,不放走任何东西。她知道他不可能悄无声息地从她眼前消失。

“我想我还是告诉你吧,”她说,“你有着非常整洁的外表,这让她们很喜欢。她们说你有一个非凡的身体。”显然她不能就此停下,“她们说你对自己的脸非常敏感,其实没有那个必要。好,现在是一个疯狂的言论,那个在丹登的叫艾琳?”

“艾琳。”

哦,终于有回答信号了。莱芭觉得自己像个在太空中操作无线电设备的宇航员。

莱芭模仿起别人来很像。她本可以用惊人的逼真程度模仿艾琳的话,不过她还没傻到去向多拉德先生模仿任何人说话。她重复了一遍艾琳的话,就像机器念记录一样:

“‘他可长得不难看。我向上帝发誓很多和我在一起的男人可没他漂亮。有一次我和一个曲棍球运动员出去——为了演奏布鲁斯音乐——他嘴唇上有一道浅浅的沟,因为他的牙龈从鼻子处萎缩了?他们打曲棍球的都会那样的。你知道,那是强壮的象征。D先生有最好的皮肤,用他的头发我都不换。’满意了吧?噢,她还问我你是不是像你外表那样强壮。”

“然后呢?”

“我说我不知道。”她喝干了她的饮料然后站起来。“你到底在哪里啊,D?”她知道他刚才在她和一个立体声喇叭之间移动了一下位置。“啊哈,在这里。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她用手指摸到他的嘴然后吻了他,轻轻地把她的嘴唇压在了他紧咬的牙齿上。她立刻感觉到使他刻板的原因不是厌恶,而是害羞。

而他被惊呆了。

“现在,你能带我去卫生间吗?”

她挽起他的胳膊和他一起走到客厅。

“我能自己回来。”

在卫生间里她拍拍自己的头发,然后用手指在洗脸池上摸索,寻找牙膏或漱口液。她试着找医药橱的门,可发现并没有装门,只有铰链和暴露着的一格一格的橱柜槅架。她小心地摸着橱柜里的物品,避免被剃须刀碰伤,直到她找到一个瓶子。她打开盖,闻了闻,确认是漱口水,喷了些出来。

当她回到客厅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投影仪倒片子时的飕飕声。

“我得做点家庭作业。”多拉德说,并递给她一杯刚刚调好的马提尼。

“没问题。”她说。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要是我在这儿妨碍你工作的话,那我就走了。出租车能到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