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案 学生火烧赵家楼 车夫猥亵红衣女(第2/9页)

“我走到那个油盐店门口,一个女的突然就从屋里冲出来,一头撞我怀里。她大声叫,我吓坏了,以为有人要杀她!(我)就想拽她跑,又从油盐店冲出来几个人,撞我们身上,我就摔倒了,砸在那女的身上,吓得我闭上眼。再一睁眼,一片红,那女的就趴我身上了!我使劲推,想扒开那一片红的,她越叫越大声,我就越害怕,一使劲,翻过身压住她,我使劲扯,把她衣服扯掉了。再一抬头,天上烧得一片红。”

我点了根飞马烟,塞进老汪嘴里,问:“你害怕?”

“害怕!都快吓死了!我就想把那一片红扯掉,赶紧跑。”

“可那是人家的衣服。”

老汪使劲吧嗒了几口烟,把烟头叼在嘴角,说:“我魔怔了,我有病。”

我看着他,没说话。他停了一会儿,又说:“我看见红色心里就发紧,以前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知道了,我害怕红色。人一害怕,什么都干得出来。”

“为什么害怕红色?”

老汪吐掉烟头,抬起戴着手铐的两手,抹了抹额头上的肿包,说:

“19年前的夏天,我杀过人,很多。”

一个强奸案嫌疑人的自白

讲述人:汪小辉,直隶正定大佛寺村人,现居北京,人力车夫

访谈时间:1919年5月5日14点到20点

访谈地点:京师警察厅探视间

洋人

庚子年开春到初夏(1900年5月),没落一滴雨,村里的地都张了口子,满天浮土,一呼气吃一嘴。我娘说,几十年没旱那么厉害。

我当时十六,我们那个村叫大佛寺村,村口有个大佛寺。村里人请来雨师[4],祈雨,但还是不下雨。雨师说,大旱是洋人捣的鬼,他们带来的洋物得罪了天。

这一说,家家都骂洋人。洋火、教堂、念天主经(祷告),统统都是洋物。村口常有小孩边跑边喊:洋鬼子来了,老天就不下雨了!还有小孩拿着木头刀,见人就吆喝:杀洋娃娃,杀天主教!其实,他们也不知道喊的什么。

对,真有人杀洋人,三天两头听说有练拳的杀传教士,烧教堂[5]。

我们最害怕的,是洋人投毒和拐小孩。当时我娘跟我和妹妹说:“路上看见黄饼子,千万不能捡,再饿也不能吃,那都是洋人下的毒饼!”还有水井,洋人往井里投毒,这事是我表哥跟我说的,他是个大师兄。

表哥姓郭,叫郭鑫,他那时候已经练拳了。那天,他拿着一张黄纸帖,念给我听:“今有外国人井内暗下毒药,用乌梅七个、杜仲五钱、毛草五钱,用水煎服可解。”他给了我们解药,还挑了一桶水来,不知道从哪搞的。我娘就按他说的方子煎药。

拐小孩,是真吓到人了。大概四月底(公历5月底),村里抓了个拐匪,他说自己把一颗心和俩眼珠子卖给洋人,挣了100两银子。扒他包袱一看,真有银子,当场就(把他)打死了。

拐匪包袱里搜到一张帖子,识字的说,有500个会迷术的人已经从天津出发了,专门到直隶各地拐孩子,扯着辫子,一拍脑门,小孩就跟着走了。这一说,村里空了,哪家都有孩子,全关上门,不出来。我就怕我妹妹给拐了,她才10岁。

差不多就那几天,表哥找我练拳,说:“练拳有吃的。”

我也没细问,就跟他去了,家里没活干,闲着也没事。我娘不让我去,表哥跟她说,练拳能保全家平安,还拿了一沓帖子[6]给她,让见人就发发。当时哪知道,一下就练到北京来了。

附体

练拳的地方叫拳厂,就在大佛寺门口的一块地上。基本上全是小孩,跟我差不多大,小点的可能就七八岁。我表哥算大的,他十八了。拳厂上摆了个长桌子,是神案,供着香炉和三个神——关云长、张翼德和赵子龙。一群人跪下磕头,站在两边,整整齐齐。

我表哥提着一个小孩的右耳朵,我就听那小孩念“我求西方圣母阿弥陀佛”,念了三遍,扑通一声就挺地下了,使劲喘,两眼发直,吐白沫。

义和团的基本组织单位是“坛”,一般一个村或地区的拳民,叫一个坛,首领叫大师兄,下面有二师兄和拳民。拳民之间相互称呼不叫名字,叫“×老师”。赵三多是早期义和团的发起者,开始是梅花拳的首领,后改为义和拳,在山东直隶两省交界地区各村镇广设拳厂,收徒前后达两千余人

我看呆了,问表哥,表哥让我别吭声。他在正定是个名人,是大师兄,跟赵三多开过义和团大会,村里练拳的都听他的。

那个小孩在地上打了个滚,一下就蹦起来,往前窜几尺远。大声嚷嚷,打拳,两手乱抓,跟唱戏一样。一会儿,又拿起把刀,对着其他小孩。其他孩子也大叫,拿起兵器,两边就干起来,像两军对阵。拳厂边上,都摆着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样样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