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案 兴妇权立誓不婚 时髦女前门裸游(第4/8页)

傍晚,十三打听到了杀人案的关键线索。早上拉活儿的时候,十三去了小酱房胡同,遇上了同一个车行的焦二毛。焦二毛说,17号下午从米市胡同拉了最后一趟,坐车的是个女人,到小酱房胡同,下车进了一家院子。早上听说出了事,焦二毛才发现那女人进的就是洪兴头铺的后院。

我问十三:“具体从哪儿上的车?”

“安徽泾县会馆[4]。”

我坐上胶皮,让十三去泾县会馆。

到了泾县会馆,果然只有编辑部还开着门。一个叫胡适之的编辑告诉我,17号下午确实有个穿旗袍的女人到访,自称是女子不婚俱乐部的干事,想邀请《每周评论》的作者参加演讲活动。

我问胡适之:“那干事叫什么名字?”

“明秀。”

我心里紧张了一下,有种真相即将揭开的快乐。我给胡适之留下名片,离开了会馆。我让十三去找韩斌,约好第二天再去趟监狱。

十三走后,我拦了一辆胶皮,去找戴戴。

20号早上,我和韩斌又去了监狱,却没见到田氏。18日晚,田氏在狱中受了刑,她一直说自己害了洪大福,却无法提供细节,警察急于结案,多次动刑。19日晚上,田氏用从工作间偷来的剪刀割腕自尽,被同监女犯救下,关了禁闭。

离开监狱,我跟韩斌讲了戴戴提供的信息。田氏与明秀确实认识,半月前,不婚俱乐部宣传演讲,田氏与明秀分到一组发放传单。田氏邀请明秀到家里,可能是找明秀按摩。在俱乐部,明秀常向会员讲解按摩的好处,也常请会员去她家中按摩。田氏曾和她讲,想请明秀教自己按摩术。

韩斌问:“学按摩术不一定非要去家里,她不怕明秀发现自己有丈夫?”

我说:“这个问题,恐怕只有她们两人能解释。”

我打算去找明秀做按摩,这件事还是只有戴戴能帮忙。戴戴很乐意,帮我打听到了明秀住处,但我没法去按摩,因为明秀只给女人按摩,家中也从不接待男人。因此,又要靠戴戴帮忙,对于查案,她有点乐此不疲。

下午,我和韩斌随戴戴去明秀的住处。这女人住在城外,从天桥往南,一路走到天坛。天坛后面的一片林子里,有几处破旧的小院,明秀就住在里面。我和韩斌猫在林子抽烟,戴戴去院里找明秀。抽了两根烟,戴戴就回来了,明秀不在家。我不甘心,叫上韩斌一起进了院子。我用了5分钟,打开了明秀的房门,这项技能我很早就学到了手,但很少动用。

进屋一股扑鼻的香气,戴戴说是粉香。房间不大,一个硕大的梳妆台让空间显得更局促,旁边立着一个大衣柜,柜子门上有面镜子。

韩斌很好奇,说:“这就是传说中的闺房?我好像有点头晕。”

我没理他,戴戴却呵呵笑,骂韩斌没出息,连女人房间都没进过。我四下查看,桌上有几本杂志,是《妇女时报》和《妇女杂志》,床头的墙上挂着一把西洋匕首。

韩斌问我找什么,我说不找什么,只是想猜猜明秀是个什么人。我让戴戴打开衣柜看看,这丫头又是一通嘲笑:“那么大男人,不好意思看女人衣柜?”

我敲了一下她脑门,伸手打开衣柜,戴戴“啊”的一声尖叫。一排五颜六色的旗袍里,竟有一件黑西服。我拎出西服,里面是套装的衬衫。

韩斌问戴戴:“你们搞女权都搞得要穿男人衣服了?”

戴戴说:“不可能。我从没见明秀姐穿过西装。这屋里有男人!”

我突然明白,田氏为何不怕明秀知道自己已婚,因为她知道明秀也有男人。

戴戴把房间里仔细翻了一通,找到了更多男人的东西——皮鞋、长衫、剃刀。但她不认为明秀结过婚,因为从这些证据来看更像偷情。

我突然很怀疑戴戴的热情,问她:“你很喜欢跟我们查案子吗?”

“喜欢!我想当中国女侦探。”她说的是吕侠的《中国女侦探》[5],这本小说我以前看过。戴戴说,她在粉子胡同时看过许多侦探小说,常给姐妹们讲故事。

我问:“那你觉得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她捏着下巴装模作样想了一会儿,说:“我觉得,要找到这个男的。”

“这和你姐夫是怎么死的有关吗?”

1919年,女催眠术家谭绍基催眠现场图,刊登于《妇女时报》

“关系大了!明秀姐和这个男的在一起,她又去了我姐夫家,这男的发现了,就把我姐夫杀了!”

“合理,不但杀了,还把下面切掉了。但如果根本找不到这男人呢?”

戴戴被我问住,愣神想了半天,没再说话。

与戴戴散了之后,韩斌劝我就此打住,这件事本身已经够做一篇好故事了,“标题我都想好了,就叫‘新文化搞乱旧社会,已婚女人玩不婚俱乐部’,投给《白日新闻》,绝对卖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