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宫中刺客(第3/5页)

但不论如何,自己行迹已经暴露,如果现在不动手,刘彘遭了这一回,必定会加倍警戒,再想刺杀,根本无望。反正自己早已想好要死,何必多虑?冲下去就是了!就算刺不到刘彘,也该死个痛快!

他不再多想,抓紧绳索,腾身站起,正要抬腿跃下,忽然想到驩儿。

我这一死固然痛快了当,但我死之后,谁来救那可怜的孩子?

他又向车驾望去,宫卫们仍持戟严待,那报信的黄门还在奔跑呼叫,他身后其他黄门和宫卫也疾奔不止。而那车上,锦帘依然垂挂,刘彘就坐在里面。

他犹豫片刻,随即清醒:虽然自己只剩一副残躯,活着只有耻辱,却也不该如此轻弃,驩儿还在等我去救。死有何难?生才不易。我不能为求一时痛快,就这样莽撞死掉。

主意一定,他随即向玉堂望去,那边依然寂静无人,看来警报还未传开,只要奔到那里,左右都有花木草丛,未必逃不掉。

于是他抓住绳索,一跃而下,从门檐凌空坠向地面,片刻之间,脚已着地。再看车驾那边,宫卫们已经发觉,并纷纷挺戟朝自己奔来。这时,剑已无用,反倒惹眼,他振臂一甩,将手中长剑掷向前方,长剑划空而起,飞向车驾。

他随即转身,一路疾奔,奔到玉堂下,顺着旁边小道,跑到玉堂后面阁道,向左右一看,两边各有一队宫卫奔来,而正前方,则是一道宫门,自然有门值把守。正在犹豫,耳侧忽然有人叫:“这边!”

转头一看,是个宫女,再一细看,竟是韩嬉!

韩嬉躲在一块巨石后,身穿宫女衣裳。他忙跑过去,韩嬉说了声“跟我来!”随即转身钻进旁边阁道下面,他忙跟了过去,也俯身钻进去。阁道离地三尺悬空而建,韩嬉带着她伏地爬行了一段,上面响起一阵急重的脚步声。二人忙停住,等脚步声远去,才钻出阁道,躲进旁边树丛中,穿石绕树,向东跑了一阵,来到一处石洞前。韩嬉从石洞中取出一包东西,是黄门衣冠,她转身递给硃安世:“快换上!”硃安世忙将外衣脱下,塞进那个石洞,随后换上黄门衣冠。

韩嬉又带着他前行一段路,前面现出一道墙壁,到了墙角下,见草丛中一块石头上放着一个木托盘,上摆着一套酒具,旁边还有一个食盒。

“你提食盒。”韩嬉向他微微一笑,随即俯身端起托盘。

硃安世忙提起食盒,两人沿着宫墙来到阁道,上了阁道,放慢脚步,向北边走去。

一路上不时有宫卫持戟密搜急查,看到他们,却都没有起疑。两人行至飞阁辇道附近,趁左右无人,跳下阁道,躲进飞阁下面的草丛中。

硃安世等四下无人,才小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韩嬉浅浅一笑:“这还用问?”

硃安世心中一阵暖热,一阵愧疚,说不出话。

两人一直等到天黑,不远处忽然一阵叫嚷骚动,附近巡守的宫卫闻声,纷纷赶了过去。

韩嬉轻声道:“是郭大哥,我们走!”

两人急忙攀上飞阁,越过宫墙,溜下墙头,急走了不多远,林子边,一个人牵着四匹马等候在那里,是樊仲子。

驩儿始终没被释放。

四个人日夜商议对策,等寻时机。

硃安世虽然时刻担忧驩儿,却不再焦躁。他能逃出建章宫实属不易,这条性命得自三位朋友舍身相救,只有救出驩儿,这副残躯才用得其所,才对得住朋友,也不枉自己残身毁容、抛妻舍子,辛苦这一场。

只是,经他一闹,宫中戒备越发森严,百般思量,也未找到营救之策。

一天黄昏,四人正在商议,司马迁忽然来到庄上。

他穿着便服,独自一人骑马来的,神色甚是惶急。进了门,也不坐,见到硃安世,便急急道:“硃兄弟,你得尽快离开这里!建章宫御厨房搜查失物,从一个宫女床底砖块下面搜出一包绢带,上面写满了字——”

硃安世猛地叫道:“阿绣?”

司马迁点点头,叹口气道:“厨监将阿绣姑娘和绢带一起交给了光禄寺,今早吕步舒来向天子奏报,说阿绣和你串通,盗传《论语》,又说那日刺客携剑独闯建章宫时,有个小黄门隔着窗看到了那刺客,满脸尽是疮疤,吕步舒断定那刺客正是你。天子大怒,立即下命通缉你。明天定然会四处大搜,京畿之内都不安全,你赶快离开这里!”

硃安世忙问:“阿绣怎么样了?”

司马迁黯然摇头:“吕步舒没有讲,但阿绣姑娘恐怕已遭不测。吕步舒已经在继续追查,定然将又是一场血雨腥风。诸位也都要小心,最好一起远远逃走。”

司马迁说完,便立即告辞,匆匆离去。

想起阿绣,硃安世心中伤怀,怔怔道:“是我害了她……”